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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崎岖的成长期,似漫漫长途,看不见尽头,满目荒凉|纯粹新书

张均 纯粹Pura 2022-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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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
美国“新批评”代表人物布鲁姆著有《影响的焦虑》一书,专门讨论文学经典与新起作家的关系。他认为,当代诗人普遍存在着摆脱或超越经典的焦虑,他们就像一个具有俄狄浦斯恋母情结的儿子,无法摆脱“诗的传统”这一父亲形象,双方绝对对立,不断地进行殊死搏斗。置之中国,古典文学与现代文人的关系,或也大致如此,虽然焦虑的性质仍有差异。鲁迅曾极为感慨地说:“别人我不论,若是自己,则曾经看过许多旧书,是的确的,为了教书,至今也还在看,因此耳濡目染,影响到所做的白话上,常不免流露出它的字句,体格来。但自己却正苦于背了这些古老的鬼魂,摆脱不开,时常感到一种使人气闷的沉重。” [1]“摆脱不开”“古老的鬼魂”的焦虑,当然不是为了超越旧的经典,而是希望在民族国家书写中抛弃“旧书”,以图“疗救”国民之大业。但从时代之外的高门巨族里走出来的张爱玲非常不同,她既无兴趣于民族国家书写,自然也就不惮于“鬼魂”的纠缠。然而她也没有布鲁姆所说的超越的“焦虑”,因为在张爱玲看来,《红楼梦》《海上花列传》《歇浦潮》《金瓶梅》诸般小说,非但不是“古老的鬼魂”,反而是“一切的泉源”(《红楼梦魇·自序》)。后来的作者,与其说为超越经典而“焦虑”,不如说是为如何激活古老文学经验重新书写现代体验而焦虑。在这一点上,张爱玲建立了自己与《红楼梦》等文学经典的关系。这一关系,又建立在张爱玲对《红楼梦》及古典文学(尤其通俗文学)的独特理解之上。世间喜爱张爱玲者不知凡几,而能读懂张爱玲之古典文学观者并不常见。
异代的震动
夏志清讨论张爱玲时,在方法上秉守美国新批评的“文本细读”,在立场上则取马修·安诺德(Matthew  Arnold)和弗·雷·李维斯(F.R.Leavis)等的人文主义理论。他认为,人与人之间可以通过文字进行心灵的沟通,每一位作家的灵魂所拥有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的偏向光明温暖,有的偏向沉郁阴暗,但是这些灵魂所展现的都是人类心灵深邃的整体图景。这一文学史述实是把张爱玲与西方作家等量齐观了。这其实未必妥当。不过,夏志清在很次要的意义上也谈及了张爱玲与中国旧文学的关系,“她对于中国的人情风俗,观察如此深刻,若不熟读中国旧小说,绝对办不到。她的文章里就有不少旧小说的痕迹,例如她喜欢用‘道’字代替‘说’字。她受旧小说之益最深之处是她对白的圆熟和对中国人脾气的摸透”,又说,“读者且不要误会她像一般教会学校出身自命高贵的小姐一样,对于‘下流’的东西不屑一顾。她喜欢平剧,也喜欢国产电影;还常常一个人溜出去看绍兴戏、蹦蹦戏”。[2]由此显见,张爱玲对雅的、俗的旧文学的爱悦,决定了她与古典传统的深刻关系。对此,她自己谈论甚多,尽人皆知,夏志清在20世纪50年代撰写《中国现代小说史》时只看见其中的部分材料。现将这些材料略摘部分如下:

张爱玲十五讲(修订版)作者: 张均  著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pura
出版时间: 2022-03
我看的《胡适文存》是在我父亲窗下的书桌上,与较不像样的书并列。他的《歇浦潮》《人心大变》《海外缤纷录》我一本本拖出去看,《胡适文存》则是坐在书桌前看的。《海上花》似乎是我父亲看了胡适的考证去买来的。《醒世姻缘》是我破例要了四块钱去买的。买回来看我弟弟拿着舍不得放手,我又忽然一慷慨,给他先看第一二本,自己从第三本看起,因为读了考证,大致已经有点知道了。好几年后,在港战中当防空员,驻扎在冯平山图书馆,发现有一部《醒世姻缘》,马上得其所哉,一连几天看得拾不起头来。房顶上装着高射炮,成为轰炸目标,一颗颗炸弹轰然落下来,越落越近。我只想着:至少等我看完了吧。(《忆胡适之》)
很久以前我读你写的《醒世姻缘》与《海上花》的考证,印象非常深,后来找了这两部小说来看,这些年来,前后不知看了多少遍,自己以为得到不少益处。(1955年张爱玲致胡适函)

张爱玲传(修订版)作者: 张均  著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纯粹pura出版时间: 2021-08

《醒世姻缘》和《海上花》一个写得浓,一个写得淡,但是同样是最好的写实的作品。我常常替它们不平,总觉得它们应当是世界名著。……我一直有一个志愿,希望将来能把《海上花》和《醒世姻缘》译成英文,里面对白的语气非常难译,但是也并不是绝对不能译的。(《张看》)
就我自己说,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读到,只看见一点热闹,以后每隔三四年读一次,逐渐得到人物故事的轮廓、风格、笔触,每次的印象各各不同。现在再看,只看见人与人之间感应的烦恼。(《论写作》)
我唯一的资格是实在熟读《红楼梦》,不同的本子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点的字自会蹦出来。(《红楼梦魇·自序》)
多年不见之后,《聊斋》觉得比较纤巧单薄,不想再看,纯粹记录见闻的《阅微草堂》却看出许多好处来……纪昀是太平盛世的高官显宦,自然没有《聊斋》的社会意识,有时候有意无意轻描淡写两句,反而收到含蓄的功效,更使异代的读者感到震动。(《谈看书》)

张爱玲与弟弟张子静
张爱玲的这些自述可以得到张子静先生的佐证。他回忆说:“我父母亲都没有正式上过学校,一直由家里请私塾先生教学。父亲对姐姐和我的教育,也坚持沿用私塾教学的方式。我们三四岁时,家里就请了私塾先生,教我们认字、背诗、读四书五经,说些《西游记》《三国演义》《七侠五义》之类的故事;后来也学英文和数学。”(《我的姐姐张爱玲》)显然,张爱玲对《红楼梦》《海上花列传》《金瓶梅》等旧文学的热爱与学习毋庸置疑。十余岁时,她就模仿《红楼梦》,作过一部《摩登红楼梦》。回目是她父亲代拟的,颇为像样,共计六回:“沧桑变幻宝黛住层楼,鸡犬升仙贾琏膺景命”;“弭讼端覆雨翻云,赛时装嗔莺叱燕”;“收放心浪子别闺闱,假虔诚情郎参教典”;“萍梗天涯有情成眷属,凄凉泉路同命作鸳鸯”;“音问浮沉良朋空洒泪,波光骀荡情侣共嬉春”;“陷阱设康衢娇娃蹈险,骊歌惊别梦游子伤怀”。小说开端写宝玉收到傅秋芳寄来的一张照片:“宝玉笑道:‘袭人你倒放出眼光来批评一下子,是她漂亮呢还是——还是林妹妹漂亮?’袭人向他重重地瞅了一下道:‘哼!我去告诉林姑娘去!拿她同外头不相干的人打比喻……别忘记了,昨天太太嘱咐过,今儿晚上老爷乘专车从南京回上海,叫你去应一应卯儿呢,可千万别忘记了,又惹老爷生气。’”还写贾琏得官的情景:“黑压压上上下下挤满了一屋子人,连赵姨娘周姨娘也从小公馆里赶了来了,赵姨娘还拉着袖子和凤姐儿笑着嚷:‘二奶奶大喜呀!’……凤姐儿满脸是笑,一把拉着宝玉道:‘宝兄弟,去向你琏二哥道个喜吧!老爷栽培他,给了他一个铁道局局长干了!’宝玉……挤了进去,又见贾母歪在杨贵妃榻上,鸳鸯蹲在小凳上就着烟灯烧鸦片,琥珀斜欠倚在榻上给贾母捶腿……贾琏这时候真是心花一朵朵都开足了,这一乐直乐得把平时的洋气派洋礼节都忘得干干净净,退后一步,垂下手来,恭恭敬敬给贾政请了个安,大声道:‘谢谢二叔的栽培。’”看这笔法,简直无法相信出自十余岁孩子的手笔。此事张爱玲后来向胡兰成讲述过:

张爱玲自绘像
爱玲给我看小时她母亲从埃及带给她的两串玻璃大珠子,一串蓝色,一串紫红色,我当即觉得自己是男孩子,看不起这种女孩子的东西。她还给我看她小时的作文。她十四岁即写有一部《摩登红楼梦》,订成上下两册的手抄本,开头是秦钟与智能儿坐火车私奔杭州,自由恋爱结了婚,但是经济困难,又气又伤心,而后来是贾母带了宝玉及众姊妹来西湖看水上运动会,吃冰淇淋。我初看时一惊,怎么可以这样煞风景,但是她写得来真有理性的清洁。(《今生今世》)
这小说自然未能发表。不过到后来真正写作时,她对《红楼梦》等作品仍念念不忘,甚至在小说中直接提到:“睨儿答应着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雪青紧身袄子,翠蓝窄脚裤,两手抄在白地平金马甲里面,还是《红楼梦》时代的丫鬟的打扮。唯有那一张扁扁的脸儿,却是粉黛不施,单抹了一层清油,紫铜皮色,自有妩媚处。”(《第一炉香》)张爱玲对《红楼梦》《海上花列传》及各类通俗文学的热爱持续终身。到晚年,她竟积十余年之力,撰成《红楼梦魇》一书,并将吴语《海上花列传》先后译为英语和国语(当时的汉语普通话),并在极艰难的情形下谋求出版。

张爱玲为自己的散文集《流言》绘制的封面
有了如此之多的个人自述与文学经历,但凡略了解张爱玲一二的人都能想象她与《红楼梦》等古典传统文学的关系。故承夏志清观点,王德威在界定“张腔”时,亦把《红楼梦》影响列为重要的考虑因素:“近些年定义、描述张腔的努力,已不算少。纯就文字形式而言,张爱玲糅合了古典白话小说(如《金瓶梅》《红楼梦》)与20世纪初西方言情说部的特色,创造了一种紧俏世故、新旧并陈的叙述方式。张是正宗的写实主义者,对物质世界的细节点滴,有着永不餍足的好奇及述说的欲望。”[3]在20世纪40年代,谭正璧也注意到这一问题:“作者本是位有着多方面修养的艺术家,善绘画,又好音乐,在文艺上又善于运用旧文学遗产。她熟读《红楼梦》,也熟读《金瓶梅》,这两部最长于描写女性和情欲的过时的伟大作品,却给了她以无限的语汇,不尽的技巧。所以新旧文学的糅合,新旧意境的交错,也成为作者特殊的风格。”[4]那么,张爱玲到底从《红楼梦》中承续了什么“传统”呢?当然,亦不仅是指《红楼梦》,而是包括《红楼梦》在内的所有张爱玲喜爱的“旧小说”,如《金瓶梅》《海上花列传》《歇浦潮》《阅微草堂笔记》《醒世姻缘》,甚至包括京戏、绍兴戏乃至蹦蹦戏。张爱玲自幼至长,一直浸淫在这种由旧小说、旧戏曲构成的文学秩序与精神世界里。若要理解张爱玲之于古典文学的关系,必须以理解古典文学为前提。

张爱玲与姑姑张茂渊

但在今日已西化百余年的知识环境中,谈论古典文学的“真义”其实是有困难的。对此,张京媛有一段话比较学究气,但实则极有见地,“在殖民主义的权力结构里,被殖民者本身的文化特性、民族意识受到压制,导致‘文化原质失真’。当地居民和精英知识分子认同于殖民者的文化。当他们看待自己本土的各种文化现象时往往不自觉地套用殖民者审视和评定事物的标准与理论。”[5]百年来,中国人已经习惯于用西方人的概念思想、观察甚至生活,譬如批判愚昧,追求进步,渴望民主,等等。而“愚昧”“文明”“专制”“民主”等等概念,并非中国文化所固有的概念,其实中国古代人生活在另外的概念与文学世界之外。所以,今天谈论《红楼梦》等旧文学,即须尽量避免误解,尤其不可以西方概念去肢解它们。《红楼梦》问世二百余年,历来释者纷纭。张爱玲感叹说:“在过去,大众接受了《红楼梦》,又有几个不是因为单恋着林妹妹或是宝哥哥,或是喜欢里面的富贵排场?”(《我看苏青》)然而,文人就比大众更理解《红楼梦》吗?也未尽然。五四以后,崛起了“新红学”,并有两大开山人物胡适和俞平伯。然而“新红学”主要学术贡献在于弃索隐而就考据,对于《红楼梦》意旨的阐释实在说不上高明。即使如胡适,虽也因“白话文运动”及“一代人有一代人之文学”的建设性文学观而享誉学界,但其文学鉴赏力其实比较平庸。对于《红楼梦》,他不过觉得是部差强人意的写实主义小说罢了。连张爱玲也承认,胡适除了对《秧歌》给予极高评价外,对她的40年代小说其实都不喜欢。俞平伯鉴赏力较其师为高,但也不过说《红楼梦》乃忏情自传之作,以其写实能力可入于世界小说行列——评价其实也颇有限。五四时代文人中,识得《红楼梦》真义者,实也只有鲁迅一人,虽然他很为“古老的鬼魂”的缠绕而苦闷,但他对《红楼梦》可谓洞察幽微:
宝玉在繁华丰厚中,且亦屡与“无常”觌面。……悲凉之雾,遍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6]

我的姐姐张爱玲作者: 张子静  季季  著
出版社: 吉林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 2009-09

然则“屡与‘无常’觌面”究竟何义,鲁迅也未作细论。或许在他看来,这类传统已无效仿之价值,多论无益。“文革”以后,论《红楼梦》者日繁。不过最流行见解乃是这是一出理想遭遇现实并为后者所毁灭的悲剧。这种见解实使用的是民族国家书写者的思维:作者预设了一个理想世界,并通过现实对理想的毁灭而批判现实,塑造了理想世界的合法性及其认同。但曹雪芹有此思路吗?不能不说似是而非。中国古代文人在文学世界中未必有意呼吁改革,现代文人倒乐于献身此事。对古代人的这一特点,林语堂说:“我们看待人生,不是在谋划怎样发展,而是去考虑如何真正地活着;不是怎样奋发劳作,而是如何珍惜现在的时光尽情享乐。”[7]中国古人与那些奋斗不已、一心要实现自我的西方人大为不同,他们在文学世界中是在诉说一种虚无主义的世界观并寻求心灵调适的途径(在现实世界他们可能又是一位积极于仕途的人物)。这种虚无主义或可用佛家的“色空观”来解释。《红楼梦》的“风月宝鉴”的隐喻将之说得甚为清楚。一面“风月宝鉴”正是我们所在世界的一个隐喻。这面镜子从正面看是繁华热闹(美色),从反面看是荒凉空无(骷髅)。而无论正面反面,都是同一面镜子。有智慧的人,可以从这面镜子看懂世界,看懂人生,能明了一切富贵繁华终将化为虚无,世界是“有”,同时亦是“无”。也就是说,我们就生活在“一个世界”里,但这个世界有正反两面,从正面看是繁华红尘,有爱恨酒色,从反面看,则是一片白茫茫大地,一片虚空,这与佛学观点一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这是《红楼梦》的第一层本义。所以,在《红楼梦》中并不存在所谓的“两个世界”,更谈不上一个“理想世界”一个“现实世界”,曹雪芹更无暗示现实应当被批判而理想应被追求。其实,在古代中国文人看来,批判也好,追求也好,皆无甚意义,能看破这个世界,才是获得心灵诗意的前提。看破,就是认识到人生无常、世事本幻,鲁迅说宝玉“屡与‘无常’觌面”,即是此意。宝玉是小说中唯一清醒之人,身在正面而看透反面。这一层与佛家“色空观”颇为仿佛。从这一点讲,鲁迅看到了《红楼梦》的第一层本义,按照西方悲剧观去套裁,完全误解。那么,看破世界,知“色”即是“空”,又如何能获得心灵的自由呢?这就涉及《红楼梦》的第二层本义。在这一层,《红楼梦》与佛学发生了分歧。佛学认为,既已知色相皆空,那么,自然就不会黏滞尘世,无欲无念,心灵自然就安适了。曹雪芹或许希望如此,但他到底不是得道高僧,看破本相不能真正使他安慰,如果俞平伯“自忏身世”之说可靠的话,那么,看着往昔情恋变成空幻只能使他更加痛苦,以文字祭奠流逝的岁月和生命就会成为必然的选择。这时,他的文字就步入了中国文学最传统的方法。按照斯蒂芬·欧文(宇文所安)的说法,追忆往事,就是用记忆或瞬时细节对抗虚无。这是古典叙事与西方绝大相异之处,也是《红楼梦》的第二层本义。遗憾的是,囿于西方文学观念的障碍,论者多数未能明白此层本义,甚至鲁迅先生也不例外。更不必说《红楼梦》的第三层本义(后再作论)。

鲁迅
张爱玲家学深厚,天资异禀,尤其高门巨族的破落现实,使她有可能较之其他现代文人更接近《红楼梦》,更接近曹雪芹和一班古代文人的内在灵魂。她说,“崎岖的成长期,似漫漫长途,看不见尽头。满目荒凉”(《对照记》)。她没有社会改革或革命的热望。她明白,古代文人并不像现代人想的那样不满现实要通过文学改造社会。或许在事功层面上,他们如此做,甚至也用一部分文字去表述它,但在将文字视作纯粹精神生活的多数时刻,他们是在做一种有关精神的文字演奏:一方面相信世界荒芜,一方面又通过回忆弥补。此即斯蒂芬·欧文所发现的“往事再现”方法。欧文认为:

由于这种强烈的诱惑……在中国古典文学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同往事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往事再现在于)用残存的碎片使人设法重新构想失去的整体。……把现在同过去连结起来,把我们引向已经消逝的完整的情景。……(从而使)已经物故的过去像幽灵似的通过艺术回到眼前。[8]

倾城之恋作者: 张爱玲  著
出版社: 花城出版社
出版时间: 1997-03

这种回忆,很多时候表现为物质的迷恋。对此,张爱玲有惊人发现,如前所述,她说:“就因为对一切都怀疑,中国文学里弥漫着大的悲哀。只有在物质的细节上,它得到欢悦——因此《金瓶梅》《红楼梦》仔仔细细开出整桌的菜单,毫无倦意,不为什么,就因为喜欢——细节往往是和美畅快,引人入胜的,而主题永远悲观。一切对于人生的笼统观察都指向虚无。”她还发现,不但《红楼梦》等小说如此,中国的京戏乃至其他戏亦如此,“中国的悲剧是热闹、喧嚣、排场大的,自有它的理由;京戏里的哀愁有着明朗、火炽的色彩”(《中国人的宗教》)。张爱玲不是从事专业研究的学者,然而她以直觉发现的古典文学的秘密,足以引领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五四以来,从事这一行当的学者都是怎样认为的呢?他们认为古典文学之秘密在于和谐的生命精神。这种说法不能不说很“掉书袋”,实是从讲儒、道、释的理想境界抄下来,加以融合而成。儒讲天地,道归山水,释论圆寂,但前提都是绝情去欲,而凡人有几人能有此境界,尤其是写小说作戏者,往往有不平之鸣,要“借他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所以文学之秘与儒道释有关,却不在此。张爱玲对《红楼梦》的看法与鲁迅接近,但更深刻。她认为古典文学分为两层:一边是虚空的世界感受,一边是热闹、物质的世界。这种虚无主义的叙事哲学,既是张爱玲对古典的认识,也成为张爱玲自己写作的道路。这使她与秉继西方历史主义叙事的文人们走在殊异的道路上。崇奉历史主义者,会选择材料讲述文明/愚昧的对立故事,并使用“摩尼教的善恶对立寓言”展开冲突,使小说成为“一个白与黑、善与恶、优与劣、文明与野蛮、理智与情感、自我与他人、主体与客体之间各种不同而又可以互换的对立领域”,[9]借此来生产认同与排斥,从而建立“新文化”或“新社会”的合法性,从而服务于民族国家的事业。而在张爱玲所理解的世界里,没有谁比谁更愚昧或更文明,所有的生命无论贤愚不肖,都在挣扎中走向凄凉的末途,坠向“虚空的空虚”,故而对于每个人,每个讲述故事的人,最大的紧要是抓住回忆、热闹或喧嚣来抵挡这种生命的虚空。至于生命以外的国家或社会,自然不是文学应当承担或能够承担的。

张爱玲经典小说集作者: 张爱玲  著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9-03

在现代文人中,喜爱《红楼梦》者非止张爱玲一人。巴金撰《激流三部曲》、茅盾撰《霜叶红似二月花》、路翎撰《财主底儿女们》,都直接以《红楼梦》为蓝本,然而他们与《红楼梦》实大有隔阂。茅盾编过一个简本《红楼梦》,将其中物质细节、太虚幻境之类全部删除,显然不了解物质主义是虚无主义的外现,而太虚幻境与红尘世界是一体二面的关系,没有太虚幻境,曹雪芹对世界的看法也被斫除了。而巴金,更误以为曹雪芹和他一样,以为破除了旧礼教旧制度就会迎来新的文化。那是西方启蒙主义的思路,而作为典型的中国文人,曹雪芹并无新旧二分的观念,即便有些接近巴金所说的“新”(如爱情),它也注定是要归入虚无的。一切皆空,重要的是抓住眼前的事物。显然,茅盾、巴金等文人受严复、梁启超等影响太深,已过度西方化,他们对《红楼梦》的理解比较皮相,所谓“继承”也只能是纯技术方面的,将这些技术拼贴在西式叙事哲学上。张爱玲也继承了技术,但她的技术是建立在古典叙事哲学基础上的。在这一点上,王彬彬先生深深误读了张爱玲。他说:“在旧小说中,对张爱玲影响最深的,是《红楼梦》。读张爱玲小说,有时觉得她简直全仗着《红楼梦》的滋养在创作,从人物心理描写到语言、动作,《红楼梦》的印记都非常明显,特别是写到少奶奶和丫鬟一类人物时,你简直可以指出她们的某种的仿效,一种是对异域文学的描红式的摹写。……在张爱玲那里,有对旧小说的真正成功的仿效和借鉴。例如《金锁记》,虽也可看出有着《红楼梦》一类旧小说的影响,但作品是具有真情实感的,是富有丰沛鲜活的体验,感觉的。而她的有些作品,则变成对旧小说技巧的一种描红,一种演练。”[10]这种说法,错过了张爱玲与《红楼梦》等所谓“旧文学”最本质的联系。
注释:
[1] 鲁迅:《写在〈坟〉后面》,收《鲁迅全集》第1卷,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2]〔美〕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页258。[3]王德威:《落地的麦子不死:张爱玲与“张派”传人》,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版,页1。[4]谭正璧:《论苏青及张爱玲》,收《张爱玲的风气:1949年前张爱玲评说》,陈子善编,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版。[5]张京媛编:《后殖民理论与文化批评·前言》,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6]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页201。[7]林语堂:《中国人》,学林出版社1994年版,页335。[8]〔美〕斯蒂芬·欧文:《追忆——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往事再现》,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页1—3。[9]〔美〕阿布都·R.简·默哈默德:《殖民主义文学中的种族差异的作用》,收《后殖民理论与文化批评》,张京媛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10]王彬彬:《冷眼看“张热”——张爱玲对当前文坛的启示》,《书屋》1996年第1期。
(本文节选自《张爱玲十五讲》之《十四讲:从〈 红楼梦 〉、京戏……到张爱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pura出品,2022年3月)

延伸阅读


序 词
在张爱玲已被过度符号化的当下,为何还要写这么一本书?这个问题颇难回答。也许因于一种交流的快乐吧。此前四五年,一直在做当代文学制度研究,孜孜矻矻,经年累月地埋头在五六十年前业已泛黄、脱落的报纸杂志之间,那种辛苦、寂寞自非一言可以道尽。所以,写一部谈论张爱玲的书,与那些“陷落”在各色都市里的“现代人”交流,在我多少有愉悦精神的成分。兼之十年前写《张爱玲传》的时候较少分析她的作品,此番写作也可谓一次补充或完成。

张爱玲文集作者: 张爱玲  著
出版社: 安徽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 1992-07

当然,最紧要的,是有些想法需要表达。对于张爱玲,学界给予的讨论,虽不能与鲁迅、茅盾、沈从文、老舍等大家相比,但就实际而言,也算是很多的了。北美的夏志清、王德威,中国的唐文标(台湾)、水晶(台湾)、余斌、万燕、宋家宏、刘川鄂、宋明炜、常彬、林幸谦(香港),日本的邵迎建诸君,皆有专著行世。而赵园、杨义、王安忆、李欧梵、周蕾、刘禾、许子东、刘绍铭等知名学者或作家,亦各有论述,以致迄今——借用王德威先生的说法——“种种张派警句金言成了学界的口头禅”,“‘张学’已然建立”。[1]在这种局面下,若还想申述一些新的想法,委实不是那么容易。谁还相信,后来者能在夏志清之外讲述出“另一个”张爱玲来?我自己也往往如此持论。我在南方的一所大学任教,讲授20世纪中国文学,又由于出版过受到一些读者喜爱的《张爱玲传》,常被学生目为“专家”,屡有同学爱屋及乌,因为想做有关张爱玲的论文而希望由我来担任指导教师,或者直接发来文章和我讨论。这种时候,我多少感到紧张。一则因为学生们对张爱玲多近于迷恋,不敢过于拂逆其意;二则他们提交上来的论文,虽多感性体验,但据理而论实在是重复前人居多。所以,我也时常不去做这“导师”,或者建议他们选择张爱玲以外的研究对象。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认为有关张爱玲研究已无继续深入的空间。恰恰相反,对于这样一个长期以“异数”身份而存在的小说家、散文家和剧作家,学术界存在激烈却又暧昧的分歧。最核心的分歧在于:怎样评价张爱玲的文学成就?若要在文学史殿堂里授予张爱玲“迟到的”尊荣,那么究竟给她怎样的位置才最为允当。对此,海外学人和国内学人之间存在尖锐对立。这种对立,外间自是不甚了了,而这两拨学人之间也可能由于学术资源的相互需要,极少公开彼此质疑。然而观点间的疏离与对立,是再清楚不过了。海外论点,自以夏志清先生为代表。他表示:
我初读《传奇》《流言》时,全身为之震惊,想不到中国文坛会出这样一个奇才,以“质”而言,实在可同西洋现代极少数第一流作家相比而无愧色。隔两年读了《秧歌》《赤地之恋》……更使我深信张爱玲是当代最重要的作家,也是五四以来最优秀的作家。别的作家产量多,写了不少有分量的作品,也自有其贡献,但他们在文字上,在意象的运用上,在人生观察透彻和深刻方面,实在都不能同张爱玲相比。[2]
这般判断,有着美国式的斩钉截铁:五四以来所有“重要作家”都不及张爱玲。这“重要作家”之谓,指的是钱锺书、张天翼、沈从文等,尤其是指在“毛时代”被奉为三个“伟大”的鲁迅。夏志清的判断自然被刘绍铭、王德威等弟子奉为圭臬,然而在国内影响如何呢?实际上,国内重要的文学史家对夏氏意见并不是那么以为然。的确,当前国内任何一本较新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或《中国现代小说史》都有专门分析张爱玲或《传奇》的文字,但极分明的是,没有一位学者和一部文学史承认夏志清对张爱玲的整体评价。仅以北京大学1998年版《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为例。这部由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合著的教材,是国内最具影响的现代文学史教材。它严格遵守文学史的编撰“成规”,通过体例设置,赋予不同作家以不同的等级。譬如,获得专章论述“待遇”的作家有九位:鲁迅、郭沫若、茅盾、老舍、巴金、沈从文、曹禺、赵树理、艾青(其中鲁迅独占两章),而张爱玲呢,出现在该书第23章第3节“通俗与先锋”中,约占三分之一篇幅。显然,张爱玲未获专章“待遇”,甚至未获专节“待遇”,至多被置放在“二流”作家的位置。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诸先生的案头,当然放着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他们与夏志清的尖锐分歧一目了然。


张爱玲为自己的作品《金锁记》中曹七巧所绘插图

不过,也许还由于含蓄节制的作风,国内学者并没有直接非议夏志清,尤其是在公众场合。但由于分歧背后文学史观的剧烈冲突,对夏志清权威论述的不满终难长久掩饰。2000年10月,在香港岭南大学举办的“张爱玲与现代中文文学国际研讨会”上,学人刘再复(1989年后移居美国)明确质疑夏志清有关鲁迅、张爱玲文学史地位的判断。刘再复认为:
他(鲁迅)的作品,是中华民族从传统到现代这一大转型时代苦闷的总和与苦闷的总象征。其精神的重量与精神内涵的深广,无人可比,也完全不是张爱玲可以比拟的。更准确地说,张爱玲作品与鲁迅作品的精神深广度相比,不是存在着一般的距离,而是存在着巨大的距离,这不是契诃夫与普宁(俄国贵族流亡作家)的距离,而是托尔斯泰与普宁的距离。普宁的作品有贵族气,有文采,典雅而带哲学感和沧桑感,但其精神内涵和思想深度远不及托尔斯泰。[3]
这番言论引起了同时与会的夏志清的激烈回应。不过,这场“短兵相接”只是海外、国内学界歧义的冰山一角。事实上,刘绍铭、王德威等人反复提倡的“张学”在国内得到的回响,也非常有限。除陈子善等人在上海认真考订张爱玲的佚作旧篇,国内并无重要学者认同“张学”之说。至于“张腔”“张派”,国内作家更不买账。被王德威硬加上“张派”头衔的王安忆直接说:“我可能永远不能写得像她这么美,但我的世界比她大。”[4]

记忆张爱玲作者: 陈子善  著
出版社: 山东画报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6-03

剧烈分歧的背后,掩藏的不仅是地域性的意识形态差异,而且还有不同代际经验和话语背景的疏隔。围绕着对张爱玲的评价,还有相关联的系列重要问题:张爱玲既熟读中国旧小说,又在香港大学学习英国文学,那么,在张爱玲的“古今杂错、华洋杂错”[5]的写作风格中,古/今、中/西两种文学经验之间的关系是平衡的呢,还是一方从属于另一方呢?她的荒凉与虚无,是切近于卡夫卡、艾略特的“世纪末”情绪,还是另有所源?张爱玲为什么那么物质主义,甚至被人名为“恋物癖”?此外,她的家族认同、爱情观念,乃至不断被裹挟的政治选择,她对衣饰、色彩、饮食以及意象的迷恋,也包含诸多复杂问题,甚至与她的虚无主义深相纠葛。
这许多问题,有的已经有人谈过,有的则尚未被注意。不过在我,都多多少少有些不能满足。正好在写这本书的时候,黄子平先生自香港来中山大学讲演,讲演题目即是《张爱玲:世纪末的华丽……与污秽》。黄先生借取王德威“世纪末视景”的概念,认为张爱玲怀有一种来自基督教文化时间观念的盛年不再、事事皆休的颓废绝望情调。黄先生以张爱玲有关基督教、威尔斯等阅读,尤其是其文本中克里斯蒂娃所谓的“卑贱物”(abject)的存在作为论据。对黄先生的论点和论据,我在演讲现场向他提出了商榷意见。其实在我看来,自夏志清先生以降,文学史家在处理中国现代文学时,都有依照西方文学经验进行认知、判断的“惯例”。这对大部分作家自然是适宜的,但对于张爱玲、萧红一类小说家则不能不说有些失效。其间涉及学术观察点的基本分歧,当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因此,这本书的一些内容,也可以视作对黄先生观点的回应。

这是写什么的问题,还有一个怎么写的问题。作为一部重视学术史与论证逻辑的学术著作,我还希望写得不那么面目“可憎”,能够让熟悉张爱玲的朋友愿意阅读,甚至喜爱。所以,我在语言与文体规范上有意回避了学术著作必会有的“八股”文风,尽量减少注解,如对张爱玲的小说原文,以及胡兰成、张子静等人的回忆文字,就仅在文中标明,而未采取严格的含作者、出版版次、页码等信息在内的学术注解。同时,也使用了较为散文化的语言。这或许会引致同行的訾议,但于我自己,倒是心甘情愿的。倘若张迷朋友对书中的一二论述产生反对或认可的意见,那自会感到莫大欢喜。“一箭之入大海”的寂寞,在张爱玲的话题上,不啻是一种失败。在写法上,我另外避免的一点是传奇化。张爱玲曾经感叹说:“中国观众最难应付的一点并不是低级趣味或是理解力差,而是他们太习惯于传奇。”(《〈太太万岁〉题记》)何谓“传奇”?是指我们因着自己对生活中缺少的事物的过分向往,而往往无意识地强调、夸大甚至虚构对象的某一部分事实,而从中获取某种想象性的替代性的满足,因而对对象的另外一部分不那么合“口味”的事实加以忽略、遗忘,甚至改造。旧的中国大众文学都是这么叙事的,张爱玲熟悉并且警惕,然而她又怎能抵挡生前身后人们对她自己的传奇化叙事呢。譬如,中国自宋以后即无“贵族”,但后人多习以“最后的贵族”来谈论张爱玲;譬如,一个女作家,未必就生得美,但人们乐于从各方面夸大张爱玲的“惊艳”;譬如,像所有遭受“始乱终弃”命运的女子一样,张爱玲也经受过内心的剧烈痛楚,但人们一定要想尽办法从那段沉痛旧事上翻出、“创造”出倾国又倾城的绝世浪漫;又譬如,张爱玲天分极高,但人们动辄把“天才”之类的冠冕加到她的头上,甚至不允许有才华更甚于她者,尤其是同时代女作家。几年前,我为广州的一家报纸写了一篇谈张爱玲的稿子,文中有一句大意是说萧红在表达人世的荒凉上比张爱玲更透彻,发表出来后这句给删了。我推测编辑的顾虑在于可能有太多读者不能接受这种观点。毕竟,有许多看书的人对萧红已不甚了了。然而我对“传奇”缺乏兴趣,更不会为了以某种方式讲述张爱玲的文字和生活,而有意识地悄悄地放弃某部分事实。我更愿意将张爱玲看成一个以文字为生的普通人——经受着一份与别人并无大异的命运,却能以惊人心力将自己的阅读经验,将自己对世界的经历与感受,转化为一篇篇璀璨至美的文字。

张爱玲小说集(共5卷)作者: 张爱玲  著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2-06
这意味着,作为这部书的作者,我更愿意成为一个交流者,与张爱玲,与那些喜爱她的文字的,熟悉的和陌生的朋友交流。这种角色,极符合我读张爱玲作品的感受。说到底,我之于“张爱玲”,感慨的成分居多。《半生缘》中有段描写,给我极深印象:“这两天月亮升得很晚,到了后半夜,月光蒙蒙的照着瓦上霜,一片寒光,把天都照亮了,……鸡声四起,简直不像一个大都市里,而像一个村落,睡在床上听着,有一种荒寒之感。”某年返乡,途经武汉大学,夜里睡在山下的一个房间里,久久不能成眠。人若系恋之物大半丧失,大概都会有此类与世界脱离、浮生若寄的荒凉之感吧。张爱玲时时在不相干的地方生出此类荒凉,这使我对她深感亲切。这些年,在些不相干的瞬间,我也时不时地会想,张爱玲为什么要写小说呢,文字,包括文字中的意象、衣饰、色彩之类于她意义何在呢?于是有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想法。现在我把它们以一种较为系统的面目汇成了这本书。这在我也可说是一种交代,一种对于张爱玲的个人敬意。当然,亲切与尊重之中也包含一些不甚认同的成分。这大约是因为我无幸运生于“簪缨望族”之家,不期然地耳闻目睹了太多的不义和恶,因而对力图将张爱玲符号化的中产阶级文化终究不能亲近。

还有一点点曲折。书写到大半的时候,原定的远行的时间也到了。而行程结束后,我又不能即返广州,而必须到北京住上一段时间,书的写作却又不能停止下来,所以,只好拖着一箱书上路。张爱玲作品集,所有能找到的张爱玲研究著作,都跟着我,在国内国外七八个城市、南北四五个省份辗转月余,最后才回到广州。弄得同行诸君误以为我是把别人喝牛奶的时间都用来做学问的那类人,格外费了多番解释,不提。行程两万余里,也算是这些书的一些游历。
以后可能再难有时间集中写一些关于张爱玲的文字了。手边的一套1997年花城版的《张爱玲作品集》也已圈点得不成样子。张爱玲的作品印行版次已经极多,但这套作品集一直收在身边。它是多年前许冬梅小姐送给我的一件礼物。岁月迢遥,无数的人、事终将为时间的风卷刮而去,因此特别地值得铭记。
张均2019年10月7日改定于广州
注释:
[1]王德威:《落地的麦子不死:张爱玲与“张派”传人》,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版,页 20。[2]〔美〕夏志清:《〈张爱玲的小说艺术〉序》,收《张爱玲的小说艺术》,水晶著,台湾大地出版社1985年版。[3]刘再复:《张爱玲的小说与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收《再读张爱玲》,刘绍铭等编,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版。[4]许子东:《“张爱玲与现代中文文学国际研讨会”侧记》,收《再读张爱玲》,刘绍铭等编,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版。[5]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页514。

张均,1972 年生,湖北随州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先后入选广东省“千百十工程”省级培养对象(2012)、教育部长江学者青年学者(2017),其作品两次获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著有《张爱玲十五讲》《张爱玲传》《中国当代文学制度研究(1949—1976)》等。
(本文节选自《张爱玲十五讲》之《序词》,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pura出品,2022年3月)
张爱玲传(修订版)作者: 张均 著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pura出版时间: 2021-08

《张爱玲传》(修订版)是学者张均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独具魅力的女作家张爱玲所写传记,以其个人经历为经线,以其文学生涯为纬线,相互交织细述张爱玲的传奇人生。全书分为“乱世天才梦”“香港离乱”“上海传奇”“倾城之恋”“尘埃落定”“悄然出走”“在美国,被遗忘的岁月”“月光下的悲凉”等八个章节,以大量的有关张爱玲的文本资料为基础,谈及了其成长环境、情感生活、文学生涯等多个方面,为读者描绘出一个冷观人世浮华、深谙生命感伤、追求完美主义的张爱玲。
张爱玲十五讲(修订版)作者: 张均  著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pura出版时间: 2022-03
《张爱玲十五讲》(修订版)是一部系统研究张爱玲之作,主要由四部分构成,分别为家族、记忆与现实,叙事的哲学与形态,虚无主义者的物质主义,文学史与经典化。作者注重学术史与论证逻辑,以张爱玲的作品以及有关张爱玲的研究资料为基础,探讨了成长经历、感情生活、家庭背景等对张爱玲及其作品的影响,研究了文字中的意象、服饰、色彩具有的象征意义等,得出张爱玲是一个物质主义的虚无主义者这一结论。







# 铁与绸

张炜   著


《铁与绸》是茅盾文学奖得主、当代诗人作家张炜的最新长诗力作。该作品以中国古典传统文化和西方《荷马史诗》、歌德《浮士德》、艾略特《荒原》等诗歌传统为基础,跨越春秋战国史直至当下的历史时空,以东夷研究史为切入点,以齐国历史文化为支点,以作者对祖国河山的铁血柔情为情感线索,充分调动历史文化史实、一千多年历史变迁和作者历史文化研究等全部精神资源和写作技巧,高难度地构筑了一个以巨大历史时空为载体的精品力作。




火焰上的辩词

吉狄马加  著


本书是中国杰出诗人吉狄马加的主要诗歌作品合集,也收录了作者在全球文化领域发表的致敬感言和文化宣言。作为作者的代表性文本,本书为其国际译介外推范本。全书分为两部分。第一辑是诗歌,精选了作者近200首各个时期的优秀诗歌作品,充分展现了其诗歌创作的全貌,诗人多以故乡彝族的人、物、风俗等为主题,意蕴深刻,奔放自由,独具表现力和感染力。第二辑是诗人在国际诗歌活动中的文学演讲与随笔精华,展现了中国当代具有强烈辨识度的诗人——吉狄马加所具有的诗歌高度、国际视野、精神意识和文化底蕴。


# 爱情意识流

王鼎钧  著


本书精选王鼎钧散文、小说等十七篇,围绕爱情这一主题,作者用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洞明世事的双眼,将前人的经验和自己的观察体悟融为一炉,结合当下社会人际交往尤其男女交往的现实,用感性而睿智的笔,以不说教的姿态,淋漓尽致地揭示爱情的真谛。散文以及小说中有许多描写甚有诗笔词意,贯通古今中外,引经据典,酣畅淋漓,恣意汪洋,真是一汪爱情意识流。作者对恋爱这一人间美事,看清看透,并夹杂着对当代青年人的倾羡赞叹之情,与开明开导之意。




定名与相知:博物馆参观记•二编

扬之水  著


“定名与相知”,是作者在名物研究中不断重复的词,“定名”针对“物”而言;“相知”,则须出入于“物”与“诗”之间,以此打通二者之联系。与上一编相同,二编里的十篇文章亦为各地博物馆观展所得,或家居用器,或文房用具,或金银首饰……七十余家博物馆,四百余幅器物照片,从定名到相知,一步步引领读者走进各馆文物的“繁华”世界,让物的美、时间的印迹、历史的片段、生活的诗意,翩然交织于纸上。




# 独坐听风:季羡林的精神世界

于青  著

《独坐听风:季羡林的精神世界》以多镜头、多角度转换的叙述方式,全面、立体地描绘了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充满情趣的童年生活、孤独与艰辛的求学经历、学成回国后的生活与思想,其间对母亲深深的思念与愧疚,对师友的深切追怀,留学时的传奇经历,以及对故土的眷恋与赤子报国的磊落情怀,等等,构成了季羡林先生百年人生情感之路,展示了其广博精深的学养积淀和丰富、细腻而深沉的精神世界。





# 凤凰琴

刘醒龙   著


本书是由《凤凰琴》《村支书》《民歌与狼》《我们香港见》《城市眼影》五篇中篇小说构成的文集,既展现了乡村世界,如贫困乡村教育问题、乡村基层干部问题;又展现了城市世界,如职场复杂的人际关系,勾勒出社会世相和普通大众的生活状态。其中《凤凰琴》描写了一群山村小学民办教师的工作和生活状况,真实地反映了我国偏远山区教育的落后和民办教师生存的艰难,高度赞扬了他们辛勤耕耘,默默奉献的精神,是一曲乡村教师的生命赞歌……

小说整体叙事严谨,故事性强,情节具有悬疑色彩,语言具有浓郁的地域特色,使人读之欲罢不能。



# 时间的颜色

冯秋子  著


本书是作者散文与绘画作品跨界融合之作合集,系“向度文丛”作品之一,包括《荒原》《老人和琴》《白音布朗山》《我跳舞,因为我悲伤》等27篇散文,及彩墨、水粉、丙烯、速写等作品36幅。内容既有关注蒙古高原历史与现实中人的生存状况,也有经年实践以人的方式舞蹈的深刻体验与揭示,还有描绘心力感知的塞北草原印象。作者如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悉心体验者和深入掘进而又节制克守的记录者,在其文学和绘画作品中,不轻易放弃追究事物的每一种重要根结和细节。



仁慈江湖

樊国宾  著   


本书分为上下卷,分别有《师父》《父亲记》《从北大到南大》……二十一篇文章。在本书中,作者通过叙述与父亲、老师、同学、朋友的交往,阐述了对“人生江湖”的独特感受;通过对荆轲、宓子贱、卢承庆、李勉、椒树等古代传奇人物的解析,抒发了对传统江湖精神的奇异感喟;通过对李•米勒、朗西曼、赵元任、高二适、王澍、顾随、黄永玉、王世襄、李瑞清、海明威、方以智、李垂谊、马基雅维利、法斯宾德、何其芳、昌耀等人物身上江湖气质的描摹,传达出对“君子雄健、廓然大公”精神境界以及“鹰之轻盈、向死而生”的价值观的积极倡导。



# 百千万亿册书

黑陶 著


这是黑陶最新创作的一本散文集。按中国传统五行相生的顺序,分为五个篇章:火书、土书、金书、水书、木书。内容包括:客观实录,主观幻想,地理,人物,信函,引文,短小说,摘抄,诗歌,电影技巧,日记,民间传说,考证,学术短论,梦,神话,回忆录,对景写生,呓语,访谈,文学史补遗,新闻,旅行记,文献改编,等等。这些汉字,这些断片式的篇章,带着作者的体温,它们散漫、云游,又渐渐汇拢、聚集。这个独特的、由黑陶创造的汉字星系,期待在无限的宇宙中,与读者相遇。



回乡记

江子   著


作者江子出生于赣江以西,曾经出版过乡村主题专著《田园将芜》引起过较大反响,而这本《回乡记》就是《田园将芜》的续篇。《回乡记》以吉水赣江以西区域的历史与现实为研究对象,全面田野式考察农民进城、传统留存、异乡与故乡、出走与返回、新乡贤的责任与命运等,以图全息呈现一块经典乡土的历史与现实,为当下的乡土中国留一份证词。中国现在为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期,这种变局,乡村的变迁是其标志。江西是农耕文明最有代表性的省份,通过书写新的历史节点江西乡村的常与变,可以解码当下中国。


泥土就在我身旁:苇岸日记(上中下)

苇岸   著   冯秋子  编


苇岸日记从1986年1月1日记至1999年4月6日入院接受治疗止。1年为1辑,三册日记共14辑,总量近80万字,加上附录《苇岸书信选》《苇岸生平及创作年表》《苇岸作品的后续传播》等,全书总量90万字。他的日记多有对于大地道德信念、切身体验的自然与人文进程的叙述,及与作者交往的不同年代作家,他们的阅历、观念、创作状况和个人意趣,所处时代影响下的文艺现象,亲历半个中国的旅行见闻,阅读过的诸多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类著作。



在自然这边

哨兵  著


本诗集延续了诗人一贯的诗学追求和美学趣味,他以洪湖为主要描写对象,描绘了那里的风土人情,他近距离地与洪湖的水鸟、水生植物、渐次消失的渔村、日益繁华的县城生活在一起,其诗歌散发着传统和现代杂糅的气息。诗集如同一部洪湖的风物志和心灵史,以鸟类和植物直接入诗,并通过灵动、个性化的表达方式来状物、叙述、抒情,诗人在行文之间通过个性化表达激发了读者的想象空间,为读者展现了一个具有地域特色的洪湖世界。 




意象的帝国:诗的写作课

黄梵  著


作家、诗人黄梵潜心力作,揭秘创意写作,教你如何轻松学会写诗。王鼎钧、欧阳江河、灰娃联袂推荐!作家、诗人黄梵以文理兼顾的思维、四堂课的形式,总结其授课和创作经验,探究出适合汉语语境、自成体系的诗歌创意写作理论。







曹雪芹的遗产:

作为方法与镜像的世界

计文君  著


《红楼梦》是一部小说,更是一份珍贵的曹雪芹的遗产。著名实力派女作家、文艺学博士、红学专家计文君,10年潜心研究之作。被著名作家李敬泽称为“小说家里最懂《红楼梦》的”,被著名作家李洱誉为“红学”研究最高成就。






曹雪芹的疆域:

《红楼梦》阅读接受史

计文君  著


《曹雪芹的疆域:<红楼梦>阅读接受史》作者计文君以《红楼梦》为研究主体,从文化物种获取生存度的角度,勾勒了《红楼梦》从诞生到今天的传奇“经历”。本书为《红楼梦》研究普及读物,既有学术研究著作的逻辑性阐述,亦有生动有趣的表达,对中学生接受《红楼梦》原典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戏出年画(上下)

王树村  著


本书为美术史论家、民间美术收藏家王树村所著,收录了江苏、安徽、福建、四川、山西、河南、陕西、天津、河北等十省市最为精美的戏出年画,全面展现了各地的绘画风格、曲目及表演特色。在体例上,本书以“说戏”“说图”“细部欣赏”三种文字层次,深入戏出年画的精髓,表现出中国民间文化博大的内涵。





# 中国米食

汉声编辑室   编著


《中国米食》分为米粒篇和粿粉篇两部分,米粒篇以朴素的饭团、粽子为开端,进入到饭菜混合的炒、烩、蒸、煮饭类,兼及粥品、焦米和锅巴的运用,酒酿和酒糟类的做法和活用。粿粉篇中,由各省年糕说起,进而了解粿粉食物的变形。全书记录的食谱及附带的应用法,可做出两百多道精彩米食。

《中国米食》动员数十位名厨及精于各省米食的专家,十多名编辑进行摄影、绘图、记录和实验工作,使这本食谱达到生动明晰、人人得而上手的效果,在全球华人地区引起极大反响。



张爱玲五十讲(修订版)

张均 著


《张爱玲十五讲》(修订版)是一部系统研究张爱玲之作,主要由四部分构成,分别为家族、记忆与现实,叙事的哲学与形态,虚无主义者的物质主义,文学史与经典化。作者注重学术史与论证逻辑,以张爱玲的作品以及有关张爱玲的研究资料为基础,探讨了成长经历、感情生活、家庭背景等对张爱玲及其作品的影响,研究了文字中的意象、服饰、色彩具有的象征意义等,得出张爱玲是一个物质主义的虚无主义者这一结论。




房间里的男人:顾彬诗选

[德] 顾彬  著   海娆  译


《房间里的男人:顾彬诗选》精选了德国汉学家顾彬的四辑诗歌作品,让我们看到他对生命的爱,对存在的倾听,对他者的体认、宽容和同情。其中《房间里的男人》涉及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既有作者游学游历的痕迹,又有对社会问题的思考和评价,其中充溢着诗人强烈的“同情心”;《临渊之悟》包括爱情、女人与记忆,受伤的语言、受伤的生命,悲哀中的快乐等;《动荡的安宁》是对日本文化和中国文化的一些思索,艺术上受到德国现代短诗和中国唐宋诗词的影响,语句简洁,追求意象;《猴子结构》中,诗人对中国古典哲学、美学的化用,对汉语表达和资源的吸收,使他和汉语言文化达成了一种“亲密性”。



器成天下:中国瓷器考

[法] 奥图·德·萨代尔  著   刘婷 译


瓷器的海外传播是中西文化交流史的重要一页。奥图·德·萨代尔是巴黎著名的收藏家,于1881年出版此书,书中对中国瓷器文化做了细致的考察,解释了诸多专业术语的意义,并详细阐述了瓷器的制作过程,瓷器的种类,瓷器上图画的特定主题。最重要的是,作者还介绍了中国瓷器在欧洲的传播与演化过程。此外,书中收录的欧洲著名收藏家的藏品图片,是19世纪西方出版的第一册中国陶瓷收藏图录。






天朝的封建官僚机制:古代中国经济和社会研究

[法] 白乐日 著  佘振华 译


按照作者不同时期的研究重点,本书分为社会与官僚制度、汉朝末年的危机、经济史和现代时间四个部分。这位眼界高远的历史学家以鲜活的学术研究风格、有目共睹的文字天赋,论述了古代中国这一大型社会的社会结构和经济结构。至少在西方汉学领域,第一次有人认真地研究了中国历史的经济结构。白乐日先生的汉学研究在法国汉学界首次引入了社会科学的视野与方法。该著作是法国汉学从人文科学延伸到社会科学的重要里程碑之一。




逍遥与散诞:十六世纪北方贬官士大夫及其曲家场域

[新加坡]陈靝沅 著   周睿 译


本书聚焦16世纪王九思、康海和李开先三位文官在远离官僚与政治舞台之后的退隐生涯,探求他们在悖理于当时文人士大夫正式写作文风的文艺创作中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创作“曲”这一边缘文类(包括剧曲和散曲)以寻求安慰和满足的具体情况。借助“文学场域”的理论,将“曲家圈子”作为散曲和剧曲研究的基本主体,可以很好地让我们了解曲在文人之间是如何创作、传播以及使用的,而这在研究单个作家时是难能一见的。




问题之书(上下)

[法]埃德蒙·雅贝斯 著

刘楠祺 译   叶安宁 校译


法国诗人、作家埃德蒙·雅贝斯《问题之书》首次中译本,一部“不属于任何类型,但却包罗万象”的跨文本作品。透过声光闪烁、意象与联想交织的诗化外壳,雅贝斯注入的是“寻根”式的思考和将自己献祭于被遮蔽的“无限”场域里进行“精神”再创造的“书写”求索的内核。纯粹译丛“埃蒙德·雅贝斯作品系列”代表作。




相似之书

[法]埃德蒙·雅贝斯 著

刘楠祺 译  叶安宁 校译


作品被列入西方正典,法国著名思想家埃德蒙·雅贝斯著作“埃德蒙·雅贝斯文集”之一《相似之书》中文版首次面世。共分为三卷,分别是“相似之书”“暗示·荒漠”和“不可磨灭·不能察觉”。书中充满了雅贝斯式的哲学思索,从语言到文学,从宗教到传统,焦虑与困扰在作者灵魂的拷问中不断明晰、坚定。纯粹译丛之“埃蒙德·雅贝斯作品系列”重要作品之一。





界限之书

[法] 埃德蒙·雅贝斯  著

刘楠祺 译  叶安宁 校译


《界限之书》为埃德蒙·雅贝斯代表作之一,共分为四卷,分别为“未被怀疑之颠覆的小书”“对话之书”“旅程”“分享之书”。作为一部介于诗歌、散文、格言警句与哲学随笔之间的跨文体实验作品,本书是雅贝斯的沉思之作,也可看作他的自言自语。在形式上,文本属于断简残编型,思维跳脱、风格特异;在内容上,着眼于对人的存在本质的思索和探询,具有思想深度和哲学洞见。




腋下夹着一本袖珍书的异乡人

[法] 埃德蒙·雅贝斯  著 

刘楠祺  译  叶安宁 校译


《腋下夹着一本袖珍书的异乡人》是法国诗人、作家、哲学和宗教思想家埃德蒙•雅贝斯“问题之书系列”的第十五卷,也是该系列的最后一卷。雅贝斯在书中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何谓“异乡人”?二是我们对异乡人负有什么责任?他在作品中回顾了一个“异乡人”的一生(实际上是在回顾他自己的一生),并继续就流亡与荒漠、话语与沉默的主题进行思索和阐释。这是一部必不可少之相遇的书,它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某种意义上讲,本书是一位异乡人的肖像,我曾在某天迷失了它的踪迹,然而,尽管本书是虚构的,但它仍有可能是我的肖像,而我却并不知晓。




我构筑我的家园

[法] 埃德蒙·雅贝斯  著 

刘楠祺  译  叶安宁 校译


《我构筑我的家园》是法国诗人、作家、哲学和宗教思想家埃德蒙•雅贝斯的第一部诗集,出版于1959年,收录了他自1943—1957年间创作的诗歌。雅贝斯的创作风格在法国诗坛独树一帜,其特有的以片段暗示总体的跳跃—抽象创作模式以及马赛克式的诗歌技巧,对20世纪的诗人和作家们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1987年,雅贝斯因其诗歌创作的成就而荣获法国国家诗歌大奖。更为重要的是,他对后现代诗歌以及对莫里斯•布朗肖、雅克•德里达等哲学家思想的影响,使他成为了后现代话语中最为重要的关键人物之一,并成为了众多专家学者研究的对象。





灰烬的光辉:保罗•策兰诗选

[德] 保罗·策兰 著    王家新 译


《灰烬的光辉:保罗•策兰诗选》由著名诗人、翻译家王家新教授精心编选和翻译,由约360首诗和部分策兰的获奖致辞、散文和重要书信集结而成。本书既充分展现了策兰一生创作的精华,又是王家新多年来翻译和研究策兰的心血结晶,对于策兰译介和中国当代诗歌的创作和翻译都具有重要意义。本书所附录的策兰获奖致辞、散文和书信,也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痛苦而又卓异的诗歌心灵。





在乌苏里的莽林中(上、下)

[苏联]弗·克·阿尔谢尼耶夫 著

西蒙 译


影响著名作家张炜数十年创作、感人至深的自然主义“隐秘经典”,俄罗斯著名旅行家、地理学家阿尔谢尼耶夫通过实地考察,精心呈现100多年前乌苏里地区的特有风貌,处处可见作者对大自然的敬畏、热爱,人类如何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思想。





肖沃奇怪故事集

[法]利奥波德·肖沃  著    张惟 译


《肖沃奇怪故事集》是爸爸肖沃讲给儿子鲁诺的故事。肖沃讲述的故事构筑了一个怪物、奇异生物与动物的国度,既表达了亲情、爱情、道德以及各种关系的建造,又在表达荒诞的同时表现了人类灵魂的瘀伤。他的作品寓言一样简短,诗意而平静,不露声色的批判,这是肖沃的典型风格。这些看似荒怪的故事,往往能比现实世界更能直达真实,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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