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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秋天,王世襄先生就打来电话,山东可有好蛐蛐儿?

王世襄 纯粹Pura 2021-07-24

2018年8月,作家白峰出版了新书《定色分类蟋蟀谱》,把“蛐蛐”这种小虫的定色分类又重新做了归类补充;白峰对这种小虫的喜爱不可谓不深厚。王世襄是著名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收藏家,白峰与王世襄结识于二十年前,这段缘分在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蟋蟀。在物质贫乏的童年,白峰与许多男孩一样喜欢斗蛐蛐。王世襄曾出版过一本名为《蟋蟀谱集成》的书,这本书既让白峰获益匪浅,也让他在阅读过程中萌生了不少疑问。

白峰曾回忆说,畅安先生所写“六忆”,乃是忆捉、忆买、忆养、忆斗、忆器、忆友。斗蟋活动与其他民俗活动不同之处在于, 这是唯一能打通社会阶层——从贩夫走卒到王公贵族—— 成为上下一致的一项爱好。《秋虫六忆》事涉当时人物、习俗、制度,乃至玩家心理,所述极其传神,古今描写秋虫之乐,迨无出其右者,实为妙文。我当时正痴迷于蟋蟀,读之大快,言谈中不免忘形,先生不以为忤,谈及当年养狗、斗虫趣事,亦眉飞色舞,灿烂如少年,全然不似八十多岁的老人。也正因如此,蒙先生不弃,允为忘年之交。此后每至北京,总抽空至畅安先生府上拜望、畅谈,先生每至秋时,也必来电话询问今年山东出没出好虫,有没有得到奇异的好蛐蛐。


王世襄


忆买


 

本文节选自王世襄《秋虫六忆》

原为《蟋蟀谱集成》(上海文化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八月)一书的附录

逮蛐蛐很累,但刺激性强,非常好玩。能逮到好的,特别兴奋,也格外钟爱。朋友来看,或上局去斗,总要指出这是自己逮的,赢了也分外高兴。不过每年蛐蛐的主要来源还是花钱买的。

买蛐蛐的地点和买主,随着我年岁的增长而变换。当我十三岁时,从孩子们手里买蛐蛐。他们比我大不了几岁,两三个一伙,一大早在城内外马路边上摆摊。地上铺一块破布,布上和筐里放几个小瓦罐,装的是他们认为好的。大量的货色则挤在一个蒙着布的大柳筐里。他们轮流喊着:"抓老虎,抓老虎,帮儿头,油葫芦!"没有喊出蛐蛐来是为了合辙押韵,实际上柳筐里最多的还是蛐蛐。当然连公带母,帮儿头、老米嘴等也是应有尽有。罐布掀开一条缝,往里张望,黑压压爬满了,吹一口气,噼啪乱蹦。买虫自己选,用一把长柄小罩子把虫起出来。言明两大枚或三大枚(铜板)一个,按数付钱。起出后坏的不许退,好的卖者也不反悔,倒是公平交易。俗话说:"虫王落在孩童手",意思是顽童也能逮到常胜大将军。我就不止一次抓到七厘多的蛐蛐,赢了好几盘。还抓到过大翅油葫芦,叫的特别好。要是冬天分(音"份",即人工孵化培养)出来的,那年头要值好几十块现大洋呢。

齐良已,篱豆花开蟋蟀鸣

十六七岁时,孩子摊上的蛐蛐已不能满足我的要求,转而求诸比较专业的常摊。他们到秋天以此为业,有捕捉经验,也能分辨好坏,设摊有比较固定的地点。当年北京,四城都有这样的蛐蛐摊,而以朝阳门、东华门、鼓楼湾、西单、西四商场、菜市口、琉璃厂、天桥等处为多。此外他们还赶庙会,日期是九、十隆福寺,七、八护国寺,逢三土地庙,逢四花儿市等。初秋他们从"掏现趟"开始逮一天,卖一天,出城不过一二十里。继之以两三天的短程。以上均为试探性的捕捉,待选好地点,去上十来天,回京已在处暑之后,去的地方有京北的马坊、高丽营、东北的牛栏山,西北的苏家坨、回龙观等,蛐蛐的颜色绚丽,脑线也清楚。也有人去京东宝坻,个头较大,翻开麦根垛也容易捉到,但颜色浑浊,被称为"垛货",不容易打到后秋。他们如逮的顺利总可以满载而归,将二十来把山罐(每把十四个)装满。卖掉后,只能再去一两趟。白露以后,地里的蛐蛐皮色苍老,逮到也买不上大价,不值得再去了。

买常摊的蛐蛐由于地点分散,要想一天各处都看到是不可能的。我只希望尽量多看几处。骑车带着山罐出发,路线视当天的庙会而定。清晨巡游常摊后再去庙会,回家已是下午。买蛐蛐如此勤奋也还要碰运气。常摊倘是熟人还好,一见面,有好的就拿出来给我看,没有就说"没有",不废话,省时间。如果不相识,彼此不知底细,往往没有他偏说"有",一个个打开罐看,看完了全不行。要不有好的先不拿出来,从"小豆豆"看起,最后才拿出真格的来。为的是让你有个比较。大的头得特别大,好的特别好。在这种摊子上耽误了时间,说不定别的摊子上有好的已被人买走,失之交臂,岂不冤哉?!

想一次看到大量蛐蛐,任你挑选,只有等他们出门十来天满载而归。要有此特权须付出代价,即出行前为他们提供盘缠和安家费,将来从卖虫款中扣除。他们总是千应万许,一定回来给你看原挑,约定哪一天回来,请到家来看,或送货上门。甚至起誓发愿:"谁要先卖一个是小狗子。"不过人心隔肚皮,良莠不齐。有的真是不折不扣原挑送上,有的却提前一天回来,把好的卖掉,第二天带着一身黄土泥给你挑来。要不是在进城路上已把好的寄存出去,将你打发掉再去取。但"纸里包不住火",事后不用打听也会有人告诉你。

到十九、二十岁时,我买蛐蛐"伏地"和"山地"各占一半。所谓"山地"因来自山东而得名。当时的重要产地有长清、泰安、肥城、乐陵等县,而宁阳尤为出名。卖山蛐蛐的都集中在宣武门外一家客栈内,每人租一间房接待顾客。客栈本有字号,但大家都称之曰"蛐蛐店"。

这里是最高级的蛐蛐市场,卖者除北京的外,有的来自天津和易州。易州人卖一些易州虫,但较好的还是捉自山东。顾客来到店中,可依次去各家选购,坐在小板凳上,将捆好的山罐一把一把打开,拢满了一地。议价可以论把,即十四条多少钱。也可以论条。蛐蛐迷很容易在这里消磨时光,一看半天或一天,眼睛都看花了。这里也是虫友相会之处,一年不见,蛐蛐店里又相逢了。

在众多的卖者中,当推赵子臣为魁首,稳坐第一把交椅。

子臣出生蛐蛐世家,父亲小赵和二陈是清末贩虫、分虫的两大家。他乳名"狗子",幼年即随父亲出入王公贵族、富商名伶之门,曾任北京最大养家杨广字(斗蛐蛐报名"广"字,乃著名书画收藏家杨荫北之子,住宣武门外方壶齐,当时养家无不知"方壶齐杨家")的把式。三十年代因喂蛐蛐而成了来幼和(人称来大爷,住交道口后圆恩寺,是富有资财的粤海来家,亦称当铺来家的最后一代)的帮闲。旋因来沉湎于声色毒品而家产荡尽,直至受雇于小饭铺,当炉烙烧饼,落魄以终。子臣做为虫贩,居然置下房产,并有一妻一妾,在同行业中可谓绝无仅有。

王世襄集:蟋蟀谱集成

进了蛐蛐店,总不免买赵子臣的虫。他每年带两三个伙计去山东,连捉带收,到时候自己先回京坐镇,蛐蛐分批运回,有的存在家中,到时候才送到店里。他的蛐蛐源源不断,老让人觉得有新的到来,不愁卖不上你的钱。

子臣素工心计,善于察言观色,对买主的心理、爱好,琢磨得透之又透。谁爱青的,谁爱黄的,谁专买头大,谁只要牙长,了如指掌。为哪一位准备的虫,拿出来就使人放不下。大份量的蛐蛐,他有意识的分散在几位养家,到时候好栓对,免得聚在一处,不能交锋,局上热闹不起来。他精灵狡黠,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即善于阿谀奉承,也会讽刺激将。什么时候该让利,什么时候该绷价,对什么人要放长线的大鱼,对什么人不妨得罪他了事,都运用的头头是道,一些小玩家免不了要受他的奚落和挖苦。我虽买他的虫,但"头水"是看不到的。在他心目中,我只不过是一个三等顾客,一个爱蛐蛐却舍不得花钱的大学生而已。

子臣不仅卖秋虫,也善于分冬虫,是北京第一大"罐家"(分虫用大瓦罐,故分家又称"罐家"),精于鉴别秋冬养虫用具--盆罐及葫芦。哪一故家存有什么珍贵虫具,他心中有一本帐。我从他手中买到赵子玉精品"乐在其中"五号小罐及由钟杨家散出的各式真赵子玉过笼,时间在一九五零年,正是蛐蛐行业最不景气的时候。此时我已久不养秋虫,只是抱着过去看也不会给我看的心情才买下了它。子臣也坦率承认:"要是过去,轮不到你。"

白峰著《斗蟋小史》

 

忆养


 

一入夏就把大鱼缸洗刷干净,放在屋角,用砖垫稳,房檐的水隔漏把雨水引入缸中,名曰"接雨水",留作刷蛐蛐罐使用,这是北京养秋虫的规矩。曾见二老街头相遇,彼此寒喧后还问:"您接雨水了吗?"这是"您今年养不养蛐蛐"的同义语。北京自来水为了消毒,放进漂白粉等化学药剂,雨水、井水都比自来水好。

立秋前,正将为逮蛐蛐和买蛐蛐奔忙的时候,又要腾出手来收拾整理养蛐蛐的各种用具。罐子从箱子里取出,用雨水洗刷一下,不妨使吸一些水,棉布擦干,放在一边。过笼也找出来,刷去浮土,水洗后摆在茶盘里,让风吹干。北京养蛐蛐的口诀是"罐可潮而串儿(过笼的别称)要干"。过笼入罐后几天,吸收潮气,便须更换干的。故过笼的数量至少要比罐子多一倍。水槽泡在大碗里,每个都用鬃刷洗净。水牌子洗去去年的虫名和战绩,落在一起。南房廊子下,六张桌子一字儿排开。水槽过笼放入罐中,罐子摆到桌子上,四行,每行六个,一桌二十四个。样样齐备,只等蛐蛐到来了。

逮蛐蛐非常劳累,但一年去不了两三趟,有事还可以不去。养蛐蛐却不行,每天必须喂它,照管它,缺一天也不行。今天如此,明天如此,天天如此,如果不是真正的爱好者,早就烦了。朋友来看我,正赶上我喂蛐蛐,放不下手,只好边喂边和他交谈,等不到我喂完,他告辞了。倒不是恼我失陪,而是看我一罐一罐地喂下去,没完没了,实在看腻了。

待我先说一说喂一罐蛐蛐要费几道手,这还是早秋最简单的喂法:打开罐子盖,蛐蛐见亮,飞似的钻进了过笼。放下盖,用竹夹子夹住水槽倾仄一下,倒出宿水,放在净水碗里。拇指和中指将中有蛐蛐的过笼提起,放在旁边的一个空罐内。拿起罐子,底朝天一倒,蛐蛐屎撲簌簌地落下来。干布将罐子腔擦一擦,麻刷子蘸水刷一下罐底,提出过笼放回原罐。夹出水槽在湿布上拖去底部的水,挨着过笼放好。竹夹子再夹两个饭米粒放在水槽旁,盖上盖子,这算完了一个。以上虽可以在一两分钟内完成,但方才开盖时,蛐蛐躲进了过笼,所以它是什么模样还没有看见呢。爱蛐蛐的人,忍得住不借喂蛐蛐看它一眼吗?要看它,需要打开过笼盖,怕它蹦,又怕折断须,必须小心翼翼,仔细行事,这就费工夫了。而且以上所说的只是对一罐蛐蛐,要是有一百几十罐,每罐都如此,功夫就大了。故每当喂完一罐,看看前面还有一大片,不由得又后悔买的太多了。

蛐蛐罐犹如屋舍,罐底犹如屋舍的地面,过笼和水槽是室内的家具陈设。老罐子,即使是真的万里张和赵子玉,也要有一层浆皮的才算是好的。精光内含,温润如玉,摸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多年的三合土原底,又细又平,却又不滑。沾上水,不汪着不干,又不一下子吸干,而是慢慢的渗干,行话叫"慢喝水"。凑近鼻子一闻,没有潮味儿,更没有霉味儿,说它香不香,却怪好闻的。无以名之,名之曰"古香"罢。万里张的五福捧寿或赵子玉的鹦鹉拉花过笼,盖口严密到一丝莫入,休想伤了须。贴在罐腔,严丝合缝,仿佛是一张舒适的床。红蜘蛛、蓝螃蟹、硃砂鱼或碧玉、玛瑙的水槽,凝似清水,色彩更加绚丽。这样的精舍美器,休说是蛐蛐,我都想搬进去住些时。

明 万礼张盆、枣花过笼及蜘蛛水槽

记得沈三白《浮生六记》讲到他幼年看到蚂蚁上假山,他把他自己也缩小了,混在蚂蚁中间。我有时也想变成蛐蛐,在罐子里走一遭,爬上水槽呷(音"虾")一口清泉,来到竹林抹啜(音"戳")一口豆泥,跳上过笼长啸几声,优哉悠哉!

蛐蛐这小虫子真可以拿它当人看待。天地间,人和蛐蛐,都是众生,喜怒哀乐,妒恨悲伤,七情六欲,无一不有。只要细心去观察体会,就会看到它像人似的表现出来。

养蛐蛐的人最希望它舒适平静如在大自然里。不过为了喂它,为了看它,人总要去打扰它。当打开盆盖的时候,它猛然见亮,必然要疾驰入过笼。想要看它,只有一手扣住罐腔,一手掀开过笼盖,它自然会跑到手下的阴影处。这事慢慢地撒开手,它已无处藏身,形态毕陈了。又长又齐的两根鬃,搅动不定,上下自如,仿佛是吕奉先头上的两根雉尾。纠纠虎步,气宇轩昂,在罐中绕了半圈,到中央立定,又高又深的大头,颜色纯正,水净沙明的脑线,细贯到顶,牙长直戳罐底,洁白有光。铁色篮脖子,孳孳堆着毛丁,一张翅殻,线纹细密,闪烂如金。六条白腿,细皮细肉。水牙微微一动,抬起后腿,爪锋向尾尖轻轻一拂,可以想象它在豆颗底下或草坡窝内也有这样的动作。下了三尾,又可看到它们亲昵燕好,爱笃情深。三尾的须触到它身上,它会从容不迫地挨身过去,愈挨愈近。这时三尾如不理睬,它就轻轻裂开双翅,低唱求爱之曲:"唧唧……油,唧唧……油。"其声悠婉而弥长,真好像在吟唱"关关之鸠,在河之洲"。不仅"油"、"洲"相音,音节也颇相似。多事的又是"人",总忍耐不住要用芡子去撩逗它一下,看看牙帘开闭的快不快,牙钳长的好不好,预测斗口强不强。说也奇怪,鼠须拂及,它自然知道这不是压寨夫人的温存,而是外来强暴的侵犯。两须顿时一愣,头一抬,六条腿抓住罐底,身子一震动,它由嫉妒而愤怒,由愤怒而发狂,裂开两扇大牙,来个恶虎扑食,竖起翅膀叫两声,威风凛凛,仿佛喝道:"你来,咬不死你!"蛐蛐好胜,永远有不可一世的气概,没有怯懦气馁(音"内")的时候,除非是战败了。尤其是好蛐蛐,多次克敌而竟败下阵来,对此奇耻大辱,懊恼万分,而心中还是不服,怨这怨那又无处发泄,颇似英雄末路,徒唤奈何,不由的发出非战之罪的悲鸣。楚霸王垓下之歌,拿破仑滑铁卢之败,也能从这些小小虫身上产生联想而引起同情的感叹。可恨的是那些要钱不要虫的赌棍,蛐蛐老了,不能再斗了,还要拿到局上为他生财,以致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这难道是蛐蛐之过吗!?我不愿意看到好蛐蛐战败,更不愿看到因老而战败。因此心爱的蛐蛐到晚秋就不再上局了。有时却又因此而埋没了英雄。

赵子玉款蟋蟀罐

如上所述,从早秋开始,好蛐蛐一盆一盆的品题、欣赏,观察其动作,体会其秉性,大可怡情,堪称雅事。中秋以后,养蛐蛐更可以养性。天渐渐冷了,蛐蛐需要"搭晒"。北京的办法是利用太阳能。中有遇见阴天,或到深秋改用汤壶。"搭晒"费时费事,需要耐心。好在此时那些平庸无能之辈早已被淘汰,屡战皆胜的只剩下十或二十条。每日上午,蛐蛐桌子搭到太阳下,换过食水,两个罐子摞在一起,用最细的蝦须簾子遮在前面。我也搬一把小椅子坐在一旁,抱着膝,眯着眼睛面对太阳,让和煦的光辉沐浴着我。这时,我的注意力并没有离它们,侧着耳朵,聆听罐中的动静。一个开始叫了,声音慢而涩,寒气尚未离开它的翅膀。另一罐也叫了,响亮一些了。渐渐都叫了,节奏也加快了。一会儿又变了韵调,换成了求爱之曲。从叫声,知道罐子的温度,撤掉蝦须,换了一块较密的簾子遮上。这时我也感到血脉流畅,浑身都是舒适的。

怡情养性应当是养蛐蛐的正当目的和最高境界。

书名:定色分类蟋蟀谱

作者:白峰
出版:2018年8月

装帧:圆背精装, 2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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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编辑 | Hann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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