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读《农夫哲学——关于大自然与生死的沉思》
我站在书柜前，看着书架上的书名，回想书的内容，很遗憾，多数都只是记得文中大概意思，印象深刻的并不多。我集腋成裘似的购书方式，经过几年的积累，如今也是“书满为患”了。看着书柜里堆堆叠叠的书，我决定今年暂停购书，把这些书拿出来重读度过寒冬，否则这些书真的就像一份份码得整齐的纸张，毫无意义。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重读了这本书“农夫哲学”。书并不厚，目录加上正文还不到200页，我用了四天读完，大概每天晨起后一个小时加上睡前一到二个小时吧。这本书的翻译文笔流畅，读起来也轻松，至于是不是做到信达雅的翻译标准，对于我这个英文水平有限的人来说，也就不苛求了。
中文书名《农夫哲学——关于大自然与生死的沉思》，看了看英文，自以为作者是在探讨什么是生命的永生和永恒。得了癌症后，作者开始剥开来自非自然世界和超自然世界的迷雾，在自家花园和农场这一小块自然天地中探索出“永生”的新解:我的花园是整个地球花园的一部分，所以它是永恒的；我是地球花园的一部分，所以我也是永恒的一份子，这才是我心目中永恒天堂的模样。
作者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答案，皆来自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体悟。这种的事例在文中比比皆是。比如看到在严冬中，苔藓不畏严寒，泛出新绿；房屋后面长在角落里的水仙和雪花莲，作者断定寒冷天气一到，它们必会丧命，事实是它们不但熬过了严寒霜冻，还在积雪刚刚消融时雪花莲长出了白色花苞。
当作者亲眼目睹水仙叶子由翠绿变成乳白，再由乳白色变成棕褐色，从当初的亭亭玉立，到冬天只剩下残躯平铺在地，奄奄一息，他担心水仙熬不过寒冬。而就在他怜香惜玉，不停叹息的那些时日，水仙花迎着寒风再次吐露花蕾，作者才如释重负，自嘲自己杞人忧天了。
在大地一片冰封，万里雪飘中，枫树的树干内，经历了严寒洗礼的树液，糖分越来越多，这原本是它为抵抗严寒给自己增加的防冻剂，又成了馈赠给人们的冬日美食，当人们可以采集枫液制作枫糖浆时，春天如约而至。
就像朱自清在《春》里写的那样:“春来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野生黑树莓小茎上闪耀着诱人的淡淡紫色；麝香兰、圆叶风铃草、獐耳细辛以及兜状荷包牡丹也竞相吐妍……农场中，那些看似已经“死去”的植物，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复活”。大地不是埋葬尸体的墓地，而是一间等候室，所有生命都在这里重整旗鼓，蓄势待发。
那些老白蜡树，因遭到花曲柳窄吉丁的蹂躏毁于一旦，在老白蜡树死去的地方，白蜡苗却无处不在地生长着。因为花曲柳窄吉丁只对成年的大树造成破坏，随着老树死去，它们的数量也随之急剧下降，趁此机会，小白蜡树抓住机会，开始长大。自然界里，没有什么会真正死去，各种形式的生命体都在自我更新。相比“死亡”，“更新”才是最适合用于描述生命进程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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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花曲柳窄吉丁杀死的白蜡树，腐烂一年之后，在白蜡树腐烂树根下，会长出美味的羊肚菌。作者说:一种生命的腐坏并不意味着死亡，它是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在重生。死亡不是终点，也不是尽头，而是另一种开始。
记起我们古人总结的寒露节气的三大物候特征：“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华。”二候时天气寒冷，很多鸟雀都飞到南方过冬了，而这时海边出现很多蛤蜊，因为蛤蜊和鸟雀的花纹颜色很像，所以古人认为蛤蜊是鸟雀入水化成的。这是古人独特的生命观，他们相信生命是循环往复的，一段生命结束之后会以另一种形态重新开始。
这种“重生”的体悟在第四章“母亲坟头的双领鸻”这篇里得到了浪漫的佐证。一天作者带孩子们去公墓祭奠母亲时，在母亲的坟头，有一只双领鸻，正在孵着一窝鸟蛋。当他靠近时，它尖叫着发出警告，誓死保卫它的一窝子女，就像母亲生前保护他们的样子。母亲的坟墓成了双领鸻的生命摇篮，这是特别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一幕。
双领鸻 来自网络
双领鸻是作者母亲最爱的鸟，母亲把他家的农场就取名“双领鸻家园”，可见母亲对这种鸟的偏爱。我相信作者看到这逻辑无法解释的一幕时，内心定会是安慰的。对母亲逝去的哀伤和心痛已将痊愈，因为他知道母亲并没有真正地离去，她在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和他们相聚。
这是一篇短文，大约1600多字，两页纸，没有华丽的词藻，在平淡的叙述中，一位倔强、勤劳、坚强的母亲形象就跃然纸上了。“她瞧不起身体软弱的人——意志软弱都不行。”你们能承受住任何事情，因为你别无选择。”“等你们长大遇到真正的麻烦事，你们才知道什么叫崩溃。”作者说“老农民就像老战士一样，永不会死，他们每踏上一块土地，他们不可战胜的精神就会在那片土地上永垂不朽。”读到此，我想到了和这位母亲一样脾性的我的父亲，还有乡亲，甚至以土地为生的农民，他们身上也同样具有不屈不挠的战士精神！念及此，我泪眼朦胧。
和这篇同样感人的是第七篇。记述的是一只叫乔吉的猫咪离世的故事。乔吉是一只老猫，是作者四岁儿子杰瑞的玩伴。不知何种原因，老猫乔吉死在了谷仓里。小小的杰瑞第一次面对死亡，他的悲伤无法掩饰，他童真的问话，是人在面对死亡时流露的最真切最朴素的叩问:“爸爸，我能摸摸它吗？它还会和以前感觉一样吗？”“它再也回不来了吗？”这些直指灵魂和来生的问题让作为爸爸的作者涕泪滂沱。
后来，乔吉生下的小猫福瑞斯基又接替了乔吉，重新带给杰瑞快乐和陪伴。小猫活着，杰瑞目光炯炯有神，充满希望。就是凭借这希望，人类繁衍生息了不知几百万年。乔吉虽然死了，还有福瑞斯基活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接替，子子孙孙无穷匮，这也许才是永恒的真谛。
第八、第九章作者写了繁缕和猪草生命力的顽强，可称得上“不死”草的称谓。繁缕是石竹科、繁缕属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田间杂草。对于人们赋予繁缕为杂草，显然作者是不认可的，作者说:繁缕教给我们永生的道理:它坚不可摧。捂不死，杀（杀虫剂）不死，烧不死。只要繁缕在你的地盘扎下根，永远都别想摆脱它。唯一能摆脱它的方法就是压根不在这块地上耕种。
繁缕不会和原生态永久牧场上的草争地盘，也不会固执地赖在草坪里。它需要的生长环境是经常耕种的土壤，你越是用耕作机碾压它，它就长的越旺盛。这是作者在农场里见识到的繁缕的不死精神。
猪草，也叫野苋，苋科苋属植物，它不但繁殖能力强，耐旱，而且对草甘膦除草剂免疫，被研究杂草的科学家称作“完美杂草”或者“超级杂草”。只要你让一棵猪草发芽，来年你就得对付上亿个“地狱恶魔”，野苋超强的繁殖能力来自它一棵苗结出数以万计的小小种子。
野苋作为一种野菜，在我家乡并不让人讨厌，因为它的嫩叶凉拌味道还不错，而且掐了头它还可以继续长，去掉了顶端优势，它的侧芽长的更加茂盛，只要不连根拔起，野苋就能长久地生长下去。
书中提到野苋籽的完全蛋白的含量比任何一种普通谷物或豆类都要高。完全蛋白是指含的氨基酸种类齐全，比例恰当，接近人体蛋白组成，是食物中营养价值最高的一种蛋白质。生长能力顽强又有营养，作为一种潜在的粮食作物也不是不可期待的呢。
和野苋相比，欧洲防风的“长生”之术也毫不逊色。欧洲防风是伞形科欧防风属两年生草本植物。耐寒能力强，即使零度以下环境，地上部分被冻死，翌年早春其根部又能萌芽生长。欧防风的种子可自播自种，自落自生，不怕寒冬，不畏贫瘠，一路所向披靡。
在追求不死这件事上，树木比人类领先。当恐龙还在悠闲漫步的时候，悬铃木就已经在迅速繁殖了。如果生命真的可以永恒，我们需要更好地聆听大自然的声音。你会发现，大自然将教会你，在面对逆境时，保持忍耐与平静。有了这份忍耐与平静，医务人员几乎就能向你保证，你会活得更长久，作者说。
在这本随笔散文集里，作者记录了80多种植物和40多种鸟类，还有20多种昆虫，以及其它动物十多种，作者知识的广博可见一斑。他在患癌期间依然笔耕不辍，在农场辛勤地劳作，细致地观察，最终战胜癌症，这何尝不是大自然对这位耄耋老人坚韧不拔精神的奖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