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满达:直击现场——坍塌与重塑 | 记者在震区
「深度训练营」对话了部分参与此次土耳其地震报道的记者,了解他们在震区的见闻,还原报道产生的过程,在与一线记者的对话中重新抵达现场,追寻新闻的深度,感受人文关怀。
我平时主要是做国际新闻,所以土耳其地震发生后,我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此前全球多地都发生过地震,震级比较高的也不少,大部分地震的伤亡都没有土耳其这次惨重。加上我们此前也没有去过国外做震区的报道,所以我们只是做好了常规的编译和连线采访等工作,但并未决定要去土耳其现场采访。
一开始土耳其统计的死亡人数不是特别多,和叙利亚统计的也差不多。后来随着统计的死伤人数越来越多,我们才意识到,这应该是近年来全球死伤比较惨重的地震。土耳其10个省都已经受到地震波及,很多城市受到的影响都比较大;同时还有人口密度和建筑质量的原因,所以死伤人数比较多。再加上中国有多支救援力量陆续赶赴土耳其参与救援,我们最终就决定随蓝天救援队一起去采访。
土耳其地震是2023年2月6日发生的。我接到采访任务是在2月7日下午3点半左右。我就马上去土耳其领事馆的官网上办理电子签证,我的同事帮我去联系处理机票的事情。我们是随蓝天救援队一同前往。考虑到安全等因素,我们初定的计划是到了土耳其后,一路跟随救援队的行动轨迹。有了这方面的保障,我们省去了一些顾虑,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准备好前往土耳其震区。
接到任务当天,我一直忙到次日凌晨两三点,做了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比如查一下我们去的地方是什么位置,离伊斯坦布尔有多远;万一我们到了伊斯坦布尔以后,因为客观原因不能和救援队员一起去,那我们该怎么去到震区。
因为我也不知道抵达震区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是带了一些干粮,虽然没有派上用场。也考虑过带一个睡袋,因为时间比较赶,所以最后没有带,但这方面准备一下会更好。准备了一点美元现金,因为那边可能手机支付或者信用卡支付不是太方便。实际上震区部分城市有些小卖部陆续营业了,还是可以用信用卡支付的,但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因为整个城市几乎都瘫痪了。
我们原定是北京时间2月8日下午3点半的飞机。因为飞机晚点,到了晚上8点才走,飞伊斯坦布尔,大概飞了10个小时。我们到伊斯坦布尔机场的时间是凌晨1点(北京时间上午6点),原以为会有一个休整,再安排怎么去震区。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在机场等候,凌晨3点多就坐飞机前往马拉蒂亚,这也是受地震影响比较大的一个城市。到了马拉蒂亚是凌晨5点多(北京时间上午10点多),天还没亮的样子。从出发到抵达震区,大概经历了19个小时。
我们从马拉蒂亚机场,先是到当地安排蓝天救援队驻扎的一个营地,原先是当地的一个职业技校。整个路程有点远,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马拉蒂亚主要的问题是大量建筑物倒塌,但主要道路的情况还好,并不影响通行。没有那种我们印象中地震以后道路或桥梁完全断裂的问题。
地震中失去房子的孩子等待政府安排前往其它城市
到达震区以后,我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就是缺少睡眠。
我从国内坐飞机到土耳其的时候,因为飞行时间长达10个小时,所以能睡一个比较完整的觉;但是到达土耳其之后,睡眠时间就被急剧压缩了。我们凌晨1点到的伊斯坦布尔,接着凌晨3点乘飞机前往马拉蒂亚,凌晨5点多到达那边,期间只能在飞机上稍微眯一会。到马拉蒂亚之后,我们也没有直接去营地,而是等待蓝天救援队准备物资,直到天亮才出发。这整整一个晚上,我们几乎是没有休息的。到了营地以后,我们的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就随先锋队乘车去了救援现场。
现场是一栋坍塌的6层居民楼,有人被困在里面。我们到达的时候是当地时间上午八九点,一直在救援现场坚持到次日凌晨两三点。这一整天的时间,我们就待在这里。一开始我们还乐观地认为到了深夜的时候可能会撤离或换人,但是因为那里似乎被生命探测仪探测出了生命迹象,所以他们一直坚持到了凌晨两三点。
记者满达在地震现场
孩子在帐篷附近踢球
我们从马拉蒂亚离开的时候,把被子留给了后面要来马拉蒂亚救援的队员,所以我们到阿德亚曼的这一天是没有带被子的。有的救援队员带了睡袋,但因为昼夜温差大,睡袋还是有点单薄。
那天凌晨我们准备从贝斯尼撤离的时候,当地的土耳其大兵听说我们缺被子,就将多余的分给了我们,我们用完把它们给有需要的人就可以。
从贝斯尼驱车1个多小时,我们回到了驻扎营地,位于政府大院里面一栋办公楼。我们的营地在第三层,受地震影响,墙壁都已经严重开裂了。阿德亚曼的受灾情况会比马拉蒂亚更严重。马拉蒂亚可能只是部分的建筑倒塌,有很多居民楼都是没有倒的;但是在阿德亚曼,站在省政府楼往外看,所见之处只要是民房都是倒塌的,一片废墟。所以我们住的这里虽然也有很多开裂的地方,但是能够坚挺下来,至少说明它应该已经遭受过两次强震的考验,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安全的。
我们打地铺躺下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两三点。阿德亚曼到了晚上是特别冷的,虽然我们住在办公室,有空调供暖,但到了下半夜的时候,空调就慢慢没有用了,还是很冷。
第三天上午,我们跟着救援队在离省政府大概开车十分钟左右的地方进行救援,一直到晚上10点左右。当时救援还没结束,我们就步行了大概二三十分钟回到营地。这一晚上休息得比较好,大概到11点多的时候我们就休息了。其他的时候都是没有怎么睡觉的,只能是打个盹。
除了睡眠,我遇到的第二个比较大的困难就是流量的问题。
我们本想在伊斯坦布尔机场买一个当地的手机卡,但是还没有出机场,就直接转机去了马拉蒂亚,所以我们没有机会在伊斯坦布尔买卡。这就导致我们后面工作的开展较为困难。虽然我们开通了国际漫游服务(国际漫游是指蜂窝移动电话的用户在离开本国归属网络时,仍可以在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其他网络继续使用移动电话进行通讯),但是它每天只有1个G的流量,一旦超过1个G,网络速度就非常慢。不但没法直播,传视频也要传很久。一些比较有经验的救援队员带了很多张手机卡,借了一张多余的卡给我们,我们这才能继续工作。虽然增加了1个G,但流量相对而言还是很有限。这个问题还是比较重要的,如果你没有办当地卡的话,一定要多带几张手机卡,这样流量才足够。
蓝天救援队队员和当地救援人员一起将遇难者遗体送离废墟
除此之外,我们会做一些短视频的报道,主要是通过现场观察。比如第一天去到现场,我们等到了凌晨两三点才离开,我们发现有一家五口被困在里面。他们第一次地震时跑出来了,但是可能因为怕冷,还是回去了。隔了9个小时第二次地震,结果就被埋在了里面。另外还有一个90岁的老奶奶,她也是一开始就不愿意出来,第一次地震时她居住的六层居民楼没倒,她就没出来,结果第二次地震就被困在里面了。她的一些亲戚每天晚上都会守在这边等待消息,我们就跟他们一起烤着火聊天,根据这些内容拍摄短视频。
后方的记者会在各个蓝天救援队群里面搜寻新闻线索。救援队队员会在群里把一些他们当天遇到的事情分享出来,我们后方记者也会跟进报道。
Q:您觉得这一次采访和之前您做的天津港大爆炸的采访,在整体上会有一些什么不同?
A:我觉得传播形式发生变化了,因为当时还没有抖音,没有直播和短视频,传播形式没这么丰富。当时更注重于发报纸,每天预留几个版面,我们需要根据这个版面有针对性地去寻找选题。那个时候有时间进行采访,也不一定要赶快讯,更多时间是花在稿子的准备上。但现在前方的时间比较紧张,要承担多个任务,比如直播、拍短视频,同时还要参与文字报道。记者承担的任务更多了,也更注重时效性。我们也不可能再像很多年以前一样,等所有采访完了,再去发布报道,这已经不符合现在的传播规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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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 | 刘淑欣作者 | 刘芸丽 梁 栋 刘欣然编辑丨刘淑欣
值班编辑 | 温泓烨运营总监 | 胡世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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