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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伯特•怀特传》阅读琐记

豆豆豆荚 城南花事
2024-09-04
几年前,特别喜欢并反复阅读了理查德•梅比的《杂草的故事》,对他广博的学识、灵动风趣的文笔以及深厚宽容的博物情怀,都极迷恋和尊崇,因此,对他所撰写的《吉尔伯特•怀特传》也是向往不已。

题外话,最近看第二届“坪山自然博物图书奖”100本入围作品名单,方知梅比又为《杂草的故事》奉献了姊妹篇——《树的故事》,但后者不知为何至今未见任何介绍和评论

“怀特热”是这些年逐渐兴起的,他的作品《塞耳彭博物志》(也有译作《塞尔彭自然史》《塞尔伯恩博物志》)已有多个译本。这本书虽然会被很多博物学爱好者放在案头,但读完得应该寥寥。它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博物学书,有故事或者博物文化,“也不是今日大家喜闻乐见的优美散文”,它就是怀特先生与两位有博物学背景的朋友的书信集——为了成书的系统性,对书信有较多增补和编辑,是对他的故乡塞耳彭从地理地质、环境状况、鸟类迁徙、植物分布等博物学视角的全面记录和思考。它真的不是很好读,属于那种明明知道非常有益但又有些难啃的一类书。

吉尔伯特·怀特(1720-1793)出生在英国汉普郡,社会身份是助理牧师

虽然怀特先生对塞耳彭几十年的观察和研究都翔实地记录在《塞尔彭博物志》里,但关于他个人的信息很少展现,大家只能从他的忠实记录和偶尔流露出的克制的幽默感来猜测,怀特大约是一位有学识、严格自律、兴趣广泛的乡村博物学家,或者一位经济条件不错、有闲又博学的乡绅。

在微信读书里读《塞耳彭博物志》时,看到一个有意思的评论,ta认为译者没有将怀特的语言还原出一位博物学者的特色,而是翻译得过于啰嗦,将一个中年乡绅对自然的灵动观察和记录,译得冗沓如老学究。
其实,从1770年春天戴恩斯·巴林顿(通信者之一)提议怀特出书,到1788年圣诞节新书顺利发行——怀特花了十余年整理和增补,成书付梓时,他(68岁)真的是垂垂老矣了。

在《塞耳彭博物志》当中,我们只笼统地知道彭南特和巴林顿这两位通信者是怀特的好友兼博物学家。理查德梅比遍寻资料,在《吉尔伯特•怀特传》当中,理出这两个人的真实面貌。既能满足读者八卦的心,也是对《塞耳彭博物志》更立体化了解
(更能耐着性子读下去)的一个途径。
这两位写信对象对吉尔伯特有不同的需求,或者说,吉尔伯特对他们有不同的需求。彭南特像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博物图书的主编,擅长将一些当时可能还寂寂无名的爱好者和观察者的一手资料(也包括一些名人“田野观察者的原始报道”),汇编成博物志等大部头的著作,成就自己也成就那些“无名小卒”。对彭南特来说,吉尔伯特也是资料提供者中的一员。
怀特也乐意将自己的观察和记录无保留地分享给彭南特,彭南特对他的溢美之词以及汇编图书的出版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鼓励,是他继续坚守塞耳彭并进行持续观察的一种使命感来源。因此,怀特给彭南特的信,主题内容就会围绕彭南特所编图书的主题提供相应的观察记录和思考。
1768年,也就是怀特跟彭南特建立通信往来的第二年春天,吉尔伯特怀特还曾写信邀请彭南特去塞耳彭小住,并希望他能携当时的年轻博学家约瑟夫•班克斯同行。
在两次盛情邀约彭南特而其未能成行时,怀特还曾单独直接给班克斯写信。传记中刊出了这封信的部分内容,未提及班克斯是否回信。只从大的历史背景当中得知,当年晚一些时候,班克斯跟随库克船长一起乘坐“奋进号”军舰前往南太平洋观测金星凌日。同行的还有林奈又爱又恨的门徒索兰德。
看书的时候不知道大家是否跟我一样,也特别喜欢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并在不期然中发现一些曾经知道的零散人物能够串在一起,发生关联。就比如在阅读《林奈传》的时候我知道了他的得意门生索兰德,阅读《性、植物学与帝国:林奈与班克斯》及《班克斯的帝国博物学》时熟识了班克斯,在这本书里又发现他们与怀特的生活发生了关联。就像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街巷,偶一低头发现了路边有自己熟悉的阿拉伯婆婆纳、地黄或者其他旧相识。作为读者,会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也是因为近年来,怀特被捧成了圣人或者神一样的存在,当在书中看到他用谦卑甚至有些谄媚的语言给彭南特、班克斯等人写信时,会不由得心疼他。那样一个注重田野工作,有长期观察经验和博物学知识的人,因为乡村的孤独尤其是探知之路的孤独,让他如此渴望得到这些在博物学上小有成就的先驱的认可和指引。虽然怀特也清楚地知道彭南特对他鲜活观察资料与考据的利用和倚重……也是大家各取所需吧。
怀特有一个叫约翰的弟弟,年轻时因为一些过失,从牛津大学辍学,后来离开家去了直布罗陀,在驻防部队做随军牧师。一个偶然的机会,怀特点燃了约翰内心对博物学的狂热。约翰之于怀特,就像林奈的使徒之于林奈一样,帮他在直布罗陀进行博物观察和采集,并把大量的标本和鲜活记录寄送或者反馈给怀特。约翰还构想了一个“记录欧洲南部地区博物学的计划”,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怀特的鼓励和帮助。这个计划不知后来是否完成,因为一两年之后约翰得到一个在距离塞尔彭不甚远的地方的牧师职位,就返回了英国。
回国之后,他们继续博物学探讨,共同推进怀特的观察和写作计划。而且约翰的儿子杰克也成了怀特在博物学探索领域的得力助手和好伙伴。在怀特整理《塞耳彭博物志》一书之时,约翰也在同步推进自己的《直布罗陀动物群》书稿的写作工作。此书的材料源于约翰在直布罗陀的田野观察,内容应当如怀特的书一般新鲜而独特,“以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很有价值的研究”。
《直布罗陀动物群》先于怀特的书完成初稿,在修改阶段却遇到涉及文风、体例等重要方面需要大调之类的重重困难,加之约翰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最终书未出版而作者溘然长逝,也着实令人唏嘘。

梅比的传记让我们认识了一个相对真实、丰满的怀特,这个怀特说不清是为了完成为故乡立传的使命而迷恋自己的故土,对“找工作”始终被动,还是那个时代慎重选择了他,并借由故乡塞耳彭的独特景致挽留了他。
真实的怀特也为人生迷茫,被病痛侵扰,还与牛津大学的同僚们发生龃龉。虽被“拉下神坛”,怀特依旧有诸多令人敬佩和值得学习的地方。
①持续地进行博物观察和记录。
怀特使用巴林顿发明、赠送的《博物学家日历》,每天记录“田野观察和个人感悟。偶尔还会报告在塞尔彭之外发生的趣事”。即使他外出旅行或探亲时,记录也不会间断,因为他有一个同样善于博物学观察和记录的仆人。
《博物学家日志》的项目概览。《吉尔伯特·怀特传》截图
而且,他到了新的地方,还会对暂居地附近进行细致考察,欣赏、比较、记录。
传记中说,除了塞耳彭,怀特最喜欢的是姑妈丽贝卡家所在的刘易斯河附近的灵默镇。他带着侄子杰克去探访大病初愈的姑妈,在那里给巴林顿写了一封“语气最欢快、最有活力”的信,信中便细致地介绍了灵默镇附近的地形地质特点,以及有趣的黑脸秃羊和白脸有角山羊。

②田野记录,注重直接观察。
怀特尤其喜欢观察鸟类的筑巢、求偶、繁殖、哺育、迁徙等行为。自家的房梁,庭院,垂林,都是观察之所。观察方法,也是亲力亲为,植物可以在庭院种植,动物则通过肉眼、望远镜观察,亦或个人或者周围的“线人”们打猎获得,解剖观察或制成标本。

奥森南园一隅。2021-12-06

在他生病时,附近的村庄发了洪水,他无法亲自前去探查,还专门派了他最喜欢的侄子杰克去了解了情况。后来还让杰克把他细致的观察和生动的描述形成文字,作为书信寄送给了杰克的堂兄。
怀特特别反对当时以罗伯特•普洛特为代表的研究方式:“他太轻信了,有时候听信闲言碎语,有时候迷信;他还随时准备进行毫无必要的炫耀,卖弄学问。”了解他反对的,也便能更好地理解他所坚持的直接观察的研究方式。

③研究自己的乡土。
虽然好友马索尔多次“规劝”,怀特还是“一意孤行”,不畏辛劳和长线作战,在书中从历史、地理、植物、动物、气候、古文物等角度全景式地展现了自己的家乡,为塞耳彭做传。

为了全景式地展现对塞耳彭的博物观察,怀特对书信所进行的整理工作概览。《吉尔伯特·怀特传》截图

研究自己的乡土,是1955年引进的一部图书的题目,刘华杰老师和赵云鹏老师都在不同场合推荐过它。为什么要推崇研究乡土呢?刘老师说,“不了解不热爱家乡的土地、大自然,怎么可能关注他乡及整个地球的环境?”
在大家的博物之旅开始,或者走到某一个拐点无所适从的时候,不妨考虑如怀特一般,系统观察、了解并记录一下自己的故乡或第二故乡,这是一项对个人、对社会来说都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吧。

奥森南园一隅2021-12-06

延伸阅读:
刘华杰:《博物学漫步:寻访特怀故乡塞耳彭》(博客链接无法在这里加超链,只能放在文末的“阅读原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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