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东华、张昆|要素市场分割、产业结构趋同与制造业高级化
要素市场分割、产业结构趋同与制造业高级化
作者：余东华、张昆
简介：余东华，山东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济南，250100；张昆，山东大学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
刊期：《经济与管理研究》2020年第1期
2020 Happy New Year
内容提要
本文分析要素市场分割、产业结构趋同与制造业高级化发展之间的作用机理，选取2006—2017年省际面板数据测算了28个省份的要素市场分割程度、产业同构化程度和制造业高级化水平，并采用全面FGLS方法和中介效应模型实证检验要素市场分割、产业结构趋同与制造业高级化发展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要素市场分割不仅直接阻碍制造业高级化发展，还通过引发地区产业结构趋同间接影响制造业高级化发展；东部省份的产业结构趋同对制造业高级化发展的阻碍作用最强，中部次之，西部最弱。降低地区间贸易壁垒，促进要素市场一体化进程，合理优化地区产业布局，能够推动制造业高级化发展。
关键词
要素市场分割 产业同构化 制造业高级化 市场一体化 中介效应
一、问题提出
产业同构化是造成资源浪费、过度竞争和地区比较优势难以发挥的重要原因，同时也是阻碍制造业实现由大到强转变的重要因素。现阶段中国区域间存在明显的产业配置不合理和产业同构化现象，随之引发的产能过剩已从煤炭、钢铁、水泥等传统行业扩展到光伏、风电、新材料、锂电池等新兴行业，解决好地区间产业结构合理配置问题是中国在新常态下转变发展方式、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任务。2016年正式实施公平竞争审查制度标志着中国反垄断的重点将从反经济性垄断逐步转移到反行政性垄断。然而现阶段，政府利用行政力量干预经济正常运行的现象仍然屡见不鲜，反映到要素资源配置领域，地方政府凭借对本地区资源的支配地位实施的地方保护和行政性垄断行为导致了要素市场分割。在现有的财政分权与行政性分权背景下，地方保护、行政性垄断以及随之导致的要素市场分割是造成产业同构化现象的重要原因。可以预见，要素市场分割带来的要素资源错配，产业同构化带来的过度竞争、产能过剩等问题都将会给企业带来额外的成本负担，降低企业的研发投入意愿和技术创新能力，最终阻碍中国制造业高级化发展。当前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发展从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经济增长的动能出现转换和更迭，中美贸易摩擦及西方国家对中国发展高端制造业的遏制使中国面临复杂的国际局势，发展实体经济、推动制造业高级化发展成为中国实现经济持续有力增长的必由之路。在现有的制度环境下，要素市场分割如何影响产业结构变动，二者对制造业高级化发展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
本文首先从理论层面分析要素市场分割、产业同构化与制造业高级化三者之间的作用机理并提出相应假设；其次利用相对价格法和产业结构相似度指标测度中国28个省份的要素市场分割程度和产业同构化水平；在此基础上，运用全面FGLS方法和中介效应模型实证检验要素市场分割对制造业高级化的直接和间接影响；最后根据总体和分地区回归结果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二、文献评述
产业结构趋同问题受到了国外学者的普遍关注。国内学者也对中国几大经济区的产业结构问题进行了系统研究，但存在一些争议。邱风等（2005）研究发现，长三角地区产业结构呈趋异而非趋同态势，这是市场力量充分发挥作用的结果。王志华和陈圻（2005）则认为，长三角地区的制造业中存在高度的产业结构趋同，但这种趋同在大多数行业并没有引发过度竞争的局面，也没有影响制造业的良性发展。张贵等（2014）发现，京津冀部分地区优势产业的重合度较高，存在严重的产业趋同倾向。鲁金萍等（2015）则认为，京津冀地区的产业分工是建立在资源差异和比较优势的基础之上，不存在严重的产业结构趋同问题。考虑到当前中央产业政策和财政补贴对地方产业结构的影响，相距较远的省份之间也可能产生政策引导性的产业结构趋同，因此研究所有省份之间产业同构化问题是有必要的。
对于产业结构趋同的影响因素，学术界主要是从政府、市场和要素资源角度出发进行研究。胡向婷和张璐（2005）的研究表明，政府设置贸易壁垒会促进地区间产业结构趋同，而政府的投资行为则在整体上促进了地区间产业结构的差异化。于良春和付强（2008）认为，地区行政垄断通过扭曲产业政策、歪曲资源配置以及地方保护行为直接导致了产业同构化状况，且中国资源丰富、人口众多和市场竞争等因素使区域之间出现一定程度的产业同构是正常的、合意的。吴和朱（Wu ＆ Zhu，2017）的研究表明，政府的产业政策是造成产业同构化的重要原因，中央政府制定的主导产业发展方向和政策是地方各省份产业规划人员的重要参考，这会使欠发达地区背离其比较优势，导致产业集中度不足和逆向专业化。吴（Wu，2015）则发现，区域产业结构和产业分工格局并非直接受地方政府之间竞争的影响，而是主要由市场力量驱动，投资的趋同是造成长三角地区产业结构趋同的最主要原因。
要素资源影响方面，多数学者从要素资源禀赋出发，认为要素资源禀赋决定了区域的比较优势，资源禀赋越相近，其产业结构趋同性越强。陈建军（2004）认为，长三角地区产业结构趋同特征是由其资源禀赋结构高度的匀质性所导致的，不应过分夸大负面作用。周立群和江霈（2009）认为，邻近省市一致或相似的自然资源禀赋和劳动力资源禀赋结构是导致产业同构与催生跨省市产业集聚的重要因素。除各地区本身的资源禀赋外，要素资源的流动性和二次配置也是影响产业结构的重要因素。马尔库森（Markusen，1983）认为，由各地区生产效率差距而引发的要素流动性不同是一种新的要素禀赋，加快要素流动可以带来产业结构的差异化，但他未考虑这种要素流动性差异可能是由地方保护造成的要素市场分割所导致的。古格勒和普法迈尔（Gugler ＆ Pfaffermayr，2004）通过研究欧洲制造业产业结构问题发现，要素禀赋、要素的流动性、资本回报率和知识的溢出都是造成产业结构趋同的原因，但他们考察的要素中并未包含能源资源要素。很少有学者从要素市场分割角度考虑要素资源的流动性问题，本文将以此为切入点，研究要素市场分割影响产业同构化的作用机理，并分析二者对中国制造业高级化发展的影响。
现有文献中关于要素市场分割对制造业高级化影响的研究仍然较为欠缺，已有研究多从产品市场分割的角度出发进行探讨。踪家峰和周亮（2013）通过实证检验发现，市场分割对产业升级的影响呈现“倒U型”，政府采取以地方保护为目的的市场分割策略长期来看反而不利于地区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郭勇（2013）同样认为，区域市场分割在长期中会阻碍统一大市场的形成，进而影响内需市场带动工业结构升级作用的实现。要素市场分割对地区产业会产生更为明显且直接的作用。姜等人（Jiang et al.,2017）基于2002—2014中国省级层面的数据实证研究发现，与商品市场分割相比，阻碍要素自由流动的要素市场分割更显著地抑制了区域产能利用率的提升。陈媛媛（2013）则发现，相较于产品市场分割，劳动力市场和资本市场分割对产业出口竞争力有更为明显的抑制作用。因此，以产业同构化为中介，研究要素市场分割对制造业高级化发展的作用是合理且有重要意义的。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分析了要素市场分割对中国制造业高级化发展的影响方式及其作用机理，并利用2006—2017年28个省份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得出如下结论：一是要素市场分割会导致各地区间产业结构趋同，要素市场分割所造成的资源配置扭曲和要素流动性受阻都会阻碍各地区发挥比较优势以实现特色产业的最优规模，进而导致产业同构化；二是要素市场分割会通过引发产业结构趋同间接阻碍制造业高级化发展，要素市场分割带来的产业同构化是造成资源浪费和过度竞争的重要原因，由此带来的产能过剩和盲目建设等问题进一步阻碍了产业结构升级；三是要素市场分割对制造业高级化发展有直接的阻碍作用，要素市场分割一方面限制了自由的市场竞争，带来企业寻租问题，另一方面通过导致资源错配、要素流动性紧张和信息不对称等增加了企业成本，这些都降低了企业研发投入意愿和技术创新能力，阻碍制造业高级化发展。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推动要素市场一体化进程。关注和重点解决目前各地区存在的要素市场分割现象，努力促成全国要素市场的完善和整合，实现要素的自由流动和资源的合理配置。重点关注现有的地方保护和行政性垄断问题，切实打破各类贸易壁垒和营商障碍，贯彻落实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的有关规定，杜绝政府对市场的不合理干预，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维持有序的竞争和公平自由的市场环境，实现中国各地区要素市场一体化发展。
第二，合理优化地区产业布局。地方政府应发挥好本地区比较优势，确定区域发展方向和产业定位，实施产业集群发展和差异化发展战略，避免跟风上马热点项目所导致的资源浪费和产能过剩，提高地区资源配置效率。同时中央政府应做好统筹规划，利用政策手段合理引导地区产业发展和定位，切实避免盲目推动新兴产业和盲目实施补贴政策等造成的地方重复建设、恶性竞争和区域产业同构化问题。
第三，关注中国主要经济圈内部产业结构趋同问题。京津冀、长三角等地区由于区位特点、资源禀赋、政策导向的相似性，易于引发区域内部的重复建设和产业同构化现象。要把握好经济区域整体发展导向的一致性和内部产业结构差异化的平衡。重点关注东部地区产业结构对制造业高级化的影响，将高端制造业的发展目标与各地区的比较优势相结合，科学规划好各地区高端制造业的发展方向，为向制造业强国迈进奠定坚实的基础。
（全文刊发在《经济与管理研究》2020年第1期第36—47页。）
二零二零 ◆ 开启鸿运
2020 Happy New Year
《经济与管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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