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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少女坠楼事件:系死的心结

王海燕 三联生活周刊 2018-07-05

李依依坠亡后,在网络讨伐和各方的调查、处理和论证中,事件被分割成一个一个可供争论、推敲和咀嚼的法律和道德依据。但对那个陇东小城的高中少女来说,2年的时间,是一个心结越勒越紧、直至无法呼吸的漫长煎熬。而原本,一切都不该如此。


在“围观”中离开

 

6月29日,李依依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庆阳殡仪馆举行。庆阳城市小,整个上午,殡仪馆里只有这一场道别。前来为依依送行的包括她的父母双方家人、同学、朋友,以及更多自发前来的市民。

 

仪式显得有些匆忙和混乱,遗体刚刚从庆阳市人民医院移灵到殡仪馆,人群就紧跟着涌进了送别大厅。整个过程都伴随着拥挤、吵闹和拍摄,也有人试图维持秩序。遗像里的李依依梳着没有刘海的利落高马尾,穿蓝色格子衫,扣子系到了领口第一颗,戴细框黑眼镜,脸庞瘦而白,俏皮地嘟嘴。

 

靠哭声就能识别出李依依的妈妈和其他家人,但靠哭声找不到李依依的爸爸,他一开始没哭,而是微驼着背在人群里忙来忙去,不断招呼人餐厅里吃饭,有人说不去,太叨扰了,他特意解释,就是简单的饸饹面,钱已经付给殡仪馆了,人多人少都一样。

 

对他来说,这或许很重要,按照当地风俗,李依依身亡时虽已成年,但未成婚,依然是孩子,不能请客办席举行葬礼的。告别仪式后,李依依的遗体被抬走,进入火化炉,李军明一下子就垮了,眼泪往下淌,是被人搀着离开的。


李依依遗体告别仪式(王海燕 摄)

 

不到12点,简单的告别仪式结束,殡仪馆再次空寂下来。最后一辆离开殡仪馆的车,车主是一位前来送别的市民苏牧,事发当天,他是李依依坠亡过程的目睹者之一。他就在丽晶百货不远的地方上班,听到消防车经过的声音,他放下工作,出门看看是什么事,结果看到有人在百货大楼边上跳楼。

 

当天是周三,但苏牧的工作不是很忙,他又关心事情后续,就留在了现场。在这座南北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东西直线距离不超过2.5公里的小城市,和他一样工作并不紧张的人很多,这里又是城里最繁华的中心地带,他到达的时候,人群已经包围了将整个百货大楼前的停车场和道路。

 

苏牧记得,当时人群里有人喊跳,也有人喊不要跳,在他的朋友圈和多个微信群里,已经有开始有现场照片和视频流传。照片和视频同样出现在多个一线城市以下地区用户众多的小视频平台上,评论中有讥讽嘲笑的声音。很难知道,当时手上拿着手机的李依依是否刷到了这些以她为主角的照片、视频和评论。

 

但李依依的爸爸李军明是看到手机上流传的图片,才发现情况的,通过衣服他觉得那个半空中的女孩像自己的女儿。他赶紧给李依依打电话,不接,李军明随即冲下楼骑了个电瓶车冲到现场。

 

根据警方通报,庆阳市公安局西峰分局接到报警是下午3点45分,参与救援的庆阳市公安消防支队西峰区大队西峰区中队长许积伟则是在4点19分带领队伍达到的。当时,最开始在挑檐上走来走去的李依依已经坐下来,不断往下面抛石子,先到达的公安正在安抚。

 

在新闻通气会上,许积伟对媒体说,他到了之后,李依依对他说,“我认识你,去年就是你救的我”。许积伟想起,2017年他在庆阳六中救过一个女孩,就是李依依。

 

许积伟是靠近过李依依的人,楼下围观的苏牧看到的是,消防员在接触到李依依后,先后在她的大腿上盖了衣服,给她喂了水,送去了爆米花,还给了她一本书,他当时相信事情很快就会出现转机。李依依的父亲李军明当时就在现场,但被民警劝说留在了大楼室内,听到民警传来的消防员与李依依互动的消息,他以为这次也会和以往一样,化险为夷。

 

但下午4点40分,还拿着手机的李依依发了一条朋友圈,“轻轻的我走了,就像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一切都结束了。”


李依依最后一条朋友圈


7点多,李依依开始一点点往挑檐外挪动,并对许积伟说“哥,我突然间清醒了,谢谢你,我要去天堂了,天堂一定很美。”许积伟当时离李依依很近,试图扑过去抱住她,但李依依激烈挣扎,身子向下滑落,许积伟双手抓住她一只手臂,右腿夹住她腋下,并说“你抓住我,抓住我,我拉你上来”。但李依依回答:“哥,请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活着真的很痛苦”。

 

另外一名消防员也在试图上前帮忙,拉住李依依的左臂,但挑檐只有30公分,没有地方借力。随后,在激烈挣扎中,李依依转身坠落,许积伟锤着墙面发出嘶吼痛哭,楼底下则是一片惊讶的“啊!”的声音,还有少数的人痛哭,少数的人叫好,李依依的父亲则在大楼里晕倒在地。

 

庆阳市公安局西峰分局南街派出所的刘博是第一个与挑檐外的依依接触的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她(李依依)一直在说,我谁都不相信,所有人都是骗子。


两年前的心结

 

过去的两年里,李依依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生病了,但部分亲戚和同学是在她身亡后才知道两年前的猥亵事件的。在她的父亲看来,那是一个一直未曾解开的结,正是这个结,把李依依越勒越紧。但这个结是如何勒紧这个高中少女的,在学校、教育局、警方、检察院甚至李依依的父亲的表述里,指向都显得模糊。

 

李依依在控诉状中称,吴永厚第一次对她动手动脚是在2016年7月份的高二暑假补课中,她说吴永厚在办公室摸过她的脸,她害怕并忧虑事情继续发生,但她身边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当时,年度考核多年排在同级前列的吴永厚已经接任了李依依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他教化学的另一个班级是同年级唯一的一个尖子班。有吴永厚的学生对媒体说,吴永厚平时课上得好,性格也好,很受学生喜欢。

 

即使有了暑假的遭遇,2016年9月,因为胃病独自在教师公寓休息,吴永厚去看望李依依时,浑身无力的她依然出于尊敬坐了起来。但紧接着,李依依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突然伸手摸我脸……疯了般扑过来抱住我不松开……开始亲我的脸,吻我嘴巴咬我耳朵,手一直在我背后乱摸,想撕掉我衣服。”李依依的反应是“吓懵了……感觉到无边的黑暗、恐惧、羞耻还有恶心。我以为我一生都要被毁了。”她没有说“以为自己一生都要被毁了”这种观念从何而来。


《不能说的夏天》剧照

 

随后另外一名老师罗进宇推门进屋取值周笔记,吴永厚立马弹开坐到了离李依依远一点的床边。罗进宇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称,他当时看到李依依头发凌乱地披散,吴永厚则坐在床边和他对视,本能地想吴永厚是否对李依依有不轨行为,但又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觉得对方都五十岁的人了,孩子也很优秀,这件事随后止于他和妻子的私下讨论。

 

因为停电,教师公寓的电热毯用不了,李依依回到宿舍,她没有向罗进宇寻求帮助,而是独自回去了。吴永厚一直跟着她,她感觉虽然只有一小段路程,却漫长又恐怖。回到宿舍后,她不停地漱口,感觉怎么也洗不掉羞辱和恐惧。因为内心的痛苦,她第二天一口早餐也没有吃。

 

她随即去学校的心理辅导室寻求帮助,这并不是一个寻常的举动,李依依的同学陈小西告诉本刊,学校的心理辅导室在学生心中存在感并不强,很少有同学遇到问题了会想到去心理咨询室。

 

李依依哭着向心理老师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根据李依依的控诉信,心理老师听后,说解决不了,随即报告了学校教务主任段利智。段利智夸李依依幸好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并请她谅解学校的难处,建议她转班或转校。李依依无法理解这一建议,因为觉得自己没有错,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而根据心理老师对媒体的说法,她当时建议李依依告诉家长,但李依依拒绝了。经过李依依同意,她才找到教导主任,建议由男性教导主任段利智和李依依单独聊聊。段利智后来向庆阳六中校长朱永海否认他跟李依依说过“幸好没告诉父亲”的话。

图/ 老牛

随后发生另外一件事情是,吴永厚单独在心理辅导室向李依依道歉了。根据庆阳六中校长在新闻通报会上的说法,当时吴永厚已经向学校领导承认亲过李依依的嘴唇、额头和脸部了,因此学校责令他向李依依和李依依的父亲道歉。但在李依依看来,这种道歉带着胁迫的意味,“好像如果我继续不上课,就会害得他没有工作,会破坏他家庭,他将没有颜面,我就像是恶人,不得已,我勉强回到了班里。”

 

但她实在无法接受在课堂上继续面对吴永厚,当天下午,李依依打电话将父亲李军明叫到了学校。李军明到学校后找到了独自在心理辅导室打哆嗦的李依依,李依依看到他就说,“爸爸,我想回家。”然后哭成一团,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只好到旁边办公室问心理老师,但心理老师让他问李依依。李军明感觉心理老师太年轻,也问不出啥,又跑去问女儿的班主任吴永厚,他记得吴永厚对他说,“好着了,没啥事。”他又问,是不是李依依在学校犯纪律问题了,吴永厚答“你女儿不跟我讲”。

 

李军明急得没办法,只好把李依依带回家去。根据他的说法,回到家后的李依依开始白天晚上睡不着觉,“你看她好像躺着,翻来覆去,一晚上根本不得安宁。”他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9月5号那天发生在学校的事情。  

 

抑郁症

 

将李依依带回家后,李军明带她去了庆阳市中医院,挨着科室排查,大家都猜是不是高三压力大,看了好几个科室以后,李依依让他别费劲了,实在要挂就挂妇科和心理科。在心理科,李依依把李军明推出了门,不让他进去,出来后就直接拉着李军明走了,还是不让他见大夫,但是买了药。

 

但李依依还是睡不着,李军明赶紧带她去了西安,还是挨着科室查,那时候他还没想到心理问题,因为感觉跟女儿沟通很顺畅。但查了几样,李依依又不配合了,说看病的钱还不如带着她好好逛逛西安。医院也给出意见,让李军明带孩子回家,好好学习,如果高考结束症状还不缓解,再去看。

 

从西安回到庆阳后,李依依主动提出要去学校,李军明明显感到她情绪不好,但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由她去了。结果没几天,学校给李军明打电话说,说李依依晕到在课堂,李军明赶紧去接回来。此后,李依依反反复复在学校和家之间往返,有时候还一个人出去操场跑,几次来回折腾后,李军明是想带她到外地看病。

 

结果李依依主动让他别折腾了,李军明记得,当时李依依对他说:“我跟你说一个事,你别生气,别冲动,别离开我。你如果不跟我商量,一个人出去闹出啥事来,我手机关掉,让我永远找不到我。”随后李依依就开始哭着讲9月5日的事情,只简短说了几句,就哭得说不出来了。

 

李军明都不记得自己听完跟女儿讲了啥,就记得自己傻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这之后一段时间,李军明和李依依天天呆在一起,他形容“是她看着我,不让我出去。”


图/ 摄图网

 

李依依第一次自杀是10月7日,李依依在上学前吃了很多安眠药,被李军明发现后,去医院洗了胃。

 

这次出院后,他立即带着李依依去上海看心理医生。因为怕对方医院不接收,他还到当地中医院开了一个诊断证明,根据他的说法,这就是警方认定的李依依9月6日被诊断为抑郁症的依据。直到这时,李军明对抑郁症还是毫无概念,他就自己上网去查,里面说将来最特殊的情况,就是怕走绝路,他说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在上海精神卫生中心就诊以后,李军明和李依依带着药回到了庆阳,吃药后,李依依终于能睡觉了,躺下去20分钟,呼噜噜噜睡到第二天中午。根据医生的意见,李军明最好每个月带着李依依去上海复查,但李军明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最后商定由李依依在上海打工的母亲每个月去开药寄回庆阳。

 

能休息以后,李依依开始要求回到学校,李军明同意了,但还是老接到李依依同学的电话,说她晕倒了,或者坐在操场上哭。李依依的室友陈小西说,当时她已经知道李依依有轻度抑郁症,学校还给安排了单独宿舍,由她和另外一名女同学陪着,但高三忙,可能关心得不是很够。

 

12月6日,李依依再次在学校服药自杀,这以后,李军明就劝李依依不要再去学校了。他说,回家后,还会看书做作业,但做化学题的时候,她把书本撕得粉碎,扔到地上了。

 

作为焦点的道歉

 

在控诉状里,李依依说,她至始至终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庆阳六中校长朱永海说,就在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他就紧急开会,撤销了吴永厚高三(2)班班主任,将其调离教学岗位,停职反省。这个决议是在一个星期后落实的,推迟一个星期,一是因为替换班主任需要时间,二是为依依保密。经过李依依同学的证实,高三开学后,吴永厚的确不再担任班主任和上课了,学校给出的理由是吴永厚身体不好,但还在教其它年级,后来才调到非教学岗位去。

 

没人确切地知道,这个过程中,学校到底是如何与李依依及其家人沟通的,因为在李依依的控诉状里,她从西安回到学校,发现吴永厚依然在上课,感到恶心,愤怒,厌恶,不得已又回了家。

 

朱永海说,在事件发生后,学校组织过心理老师对李依依进行了心理疏导,比如在东湖公园散步谈心,但李依依则说,王亚萍在聊天中抱怨她“小题大做了”。

 

当李依依再次回到学校时,班主任的确已经换了,新班主任是吴永厚的学生,在李依依看来,这是学校在欺骗她,利用她的善良。偶尔在学校里看到吴永厚,对方还是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图/ 豆角上台艺术工作室

 

李军明一开始不知道猥亵事件时,他不知道拿女儿怎么办。知道后,他觉得自己找出病因了,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一开始他想报警,结果有熟人告诉他,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难以取证,李依依的前途要紧,应该赶紧治病回到学校。

 

但心理大夫跟他讲,李依依需要一个公平、合理的答复,比如学校道个歉,或者让吴永厚得到她认为满意的刑事处罚,对治疗病情很有好处。李军明便开始不住地往学校跑,根据他的说法,他前后跑了学校不下200次,希望处理吴永厚,希望学校领导代表学校给李依依道个歉。

 

而在庆阳六中的通报中,可以看到,从2016年下半年到2017年初,学校曾给李依依安排过单间宿舍,也找人到医院陪护过,除了事发第二天责令吴永厚道歉,其他处均没有提到向李依依及其父亲道歉。

 

2017年年初,高三下学期已经开学了,李依依还想上学,但是在李军明看来,她的状态根本没法进入学习,因此,他不准去她庆阳六中了。与此同时,他向庆阳市委派驻市教育局纪检组,书面举报了吴永厚猥亵李依依一事。

 

庆阳市教育局随即成立了调查组,调查组三名成员均为男性。根据教育局的通报,2月和3月的两次初核工作都因为李军明不愿让李依依做调查笔录,不得不暂停。而在李军明看来,这是教育局在拖延。李军明随即向警方报警,4月21日,李依依的控诉状就是在这一天写下并提交给警方的。

 

根据控诉状,李依依因为猥亵一事收到的伤害不但没有得到修复,反而在不断扩大:她自责自己的不孝,让父亲变得连感冒都承受不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寻死,痛苦不堪。更重要的是,眼睁睁看着同学在冲刺高考,她却无法学习。

 

孤岛一年

 

李军明报警后的2017年5月2日,庆阳市公安局西峰分局认定吴永厚的行为构成猥亵,决定并执行行政拘留十日。根据这一决定,庆阳市教育局随后给予吴永厚降低岗位等级(由专技7级降为专技8级)的行政处分,并调离教学岗位。

 

这是一个双方都不服的处理结果,因不服该行政处罚决定,吴永厚曾向庆阳市公安局申请行政复议,但得到维持原行政处罚决定的结果。朱永海则说,他曾接到过吴永厚妻子的电话,称吴永厚在家里晕倒了。还有媒体报道,吴永厚也曾多次离家出走,有一次被发现在西安的一条高速公路想轻生。

 

李军明同样不服,2017年7月13日,他向西峰区人民检察院申请立案,2018年3月1日,西峰区人民检察院认为吴水厚有猥亵行为,但情节显著轻微,不构成犯罪,决定对吴永厚不起诉。李军明随后于3月7日向庆阳市人民检察院提出申诉,5月18日,庆阳市人民检察院维持原不起诉决定。

 

根据庆阳市人民检察院对媒体的通报,西峰区人民检察院曾将案件退回西峰公安分局补充侦查,主要侦查的就是,李依依的抑郁症是否与吴永厚的猥亵行为有直接关联,西峰公安分局在不同心理咨询机构得到有分歧的答案,最终无法认定李依依的抑郁症与吴永厚的猥亵行为有直接因果关系。

 

但这一切几乎都是在李依依的视线范围外发生的,很难捕捉到,生命的最后一年,她内心的结是如何缠绕纠结的。吴永厚被从学校带走的2017年5月4日,她还去学校参加了一场英语听力考试,李军明发现,刚考完时她还挺自信的,接下来情绪就开始低落。

   

因为感觉李依依的状态实在不好,李军明带着李依依去住了一段时间院,出院后的5月26日那天,因为一点小事,李军明离开了李依依一个小时。随后他接到电话,称李依依在庆阳六中教学楼顶自杀,并且大喊“让吴永厚老师过来,不然就让一个生命变成一滩血!”

 

那个结越打越死了。这次自杀后,一些同学猜到了李依依遇到的事情。


人们献上花束,悼念李依依(王海燕 摄)

 

5月27日,李依依在北京安定医院确诊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封闭式治疗了一段时间。根据李军明的描述,这段时间里,李依依在医院把胳膊划伤过,跳过窗。最后,医院给李军明打电话,请他理解,用绳子捆李依依不是为了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而是因为她的症状。

 

随后,李依依出院,又去了北京师范大学心理辅导中心做了心理辅导。根据医生的意见,李依依最好每个星期去北京复查,但李军明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多带药回庆阳,再定期去北京复查。

 

这一年里,差不多每一天的下午她都到姑姑工作的一家宾馆呆一会儿,一般是晚上五六点去,七八点就走了,如果呆到11点,李军明就会去接她。宾馆一名工作人员告诉我,她平时看起来还挺乐观的,也和大家开开玩笑,但大家都知道她生病了,“连她姑姑跟她说话都要看她脸色的。” 这名工作人员偶尔开玩笑逗她,帮她找个男朋友啊,李依依就会一脸愤怒,“我见不得这种恶心事”,那时候,这个工作人员还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在官方的通报中,在2018年6月20日之前,李依依一共自杀了4次,但李军明说,他一共发现了10多次,比如发现依依把他给果树打的农药拿走了,把床单撕碎了结成绳子……每一次他也不说什么,就悄悄处理了,他原本以为,这次也能化险为夷。


(李依依、苏牧和陈小西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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